晨雾裹着黑风口的草腥气漫进粮仓时,龙弈指尖正划过木匣里的联络名单。“北境猎户王二” 的名字旁,玄鸟标记的翅膀缺了半片 —— 与昨夜假秦军首领冠缨里的玉牌裂痕,恰好拼成完整的鸟翼。
“这名字是诱饵。” 龙弈的铁枪往名单上一戳,枪尖挑落片沾着墨汁的谷壳,“王二三年前就被秦军抓去当苦役,萧衍故意留个空名,想引我们……”
话没说完就被项云的铁枪打断。老将军从名单边缘捻起根细毛,放在晨光下晃了晃:“是东齐皇室锦缎上的绒毛,这名单被萧衍的心腹碰过,他们在上面……”
“涂了追踪粉。” 苏雅突然从药箱里拿出块瓷片,蘸着露水往名单上一擦,瓷片瞬间泛出淡蓝的光,“是西境蛮族用来找猎物的,沾在衣料上三天都掉不了。”
仓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赵彻的弓弩营押着个挎着箭囊的猎户进来,那人的兽皮袄沾着些暗红的印记,凑近看竟是用墨汁画的玄鸟 —— 与名单上的标记分毫不差。“民…… 民是王二的堂弟,他让我来送消息,说秦军要…… 要烧北境的粮囤!”
龙弈接过猎户递来的字条,指尖触到纸背的粗糙感 —— 那是北境特有的桦树皮纸,却在边角藏着东齐桑皮纸的纤维,是两层纸粘的。阿婷忽然指着猎户的箭囊:“北境猎户的箭囊都绣着熊头,你这绣的是玄鸟,还是用……”
“用东齐的金线绣的。” 凌丰的银枪快如闪电,枪尖挑开猎户的兽皮袄,露出里面的秦军号服,衣摆绣着个极小的 “衍” 字,“是萧衍的死士假扮的,你根本……”
猎户突然往粮仓的暗门滚去,怀里的火折子掉在地上,火星刚要舔舐谷堆,就被赵勇的铁枪挑飞。老将军的枪尖抵住他咽喉时,发现对方耳后有个新结痂的伤口 —— 是刚揭掉人皮面具的痕迹,“你还敢装!昨夜在黑风口,老子就见过你这张脸!”
城门外的号角声突然变调。蛮族首领的亲卫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兽皮上的血珠滴在名单上,洇开个小小的红团:“首领…… 首领在北境粮囤附近,发现了好多‘王二’,他们都拿着…… 拿着联络名单,说要投靠护民军!”
龙弈的铁枪往地上一顿,震得周围的谷穗簌簌落下。他忽然想起那猎户箭囊里的箭,箭杆上的刻痕与假秦军的箭杆如出一辙,都是三短两长 —— 真正的北境猎户刻的是四短一长。“不是投靠。” 他的目光落在名单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是萧衍让他们混进来,等我们清点粮囤时……”
“放火烧粮,嫁祸给护民军。” 陈将军突然咳嗽着从暗门走出,手里攥着半块秦军令牌,上面的狼头眼睛是用红漆点的,“这是从假猎户身上搜的,真秦军令牌的狼头眼睛,是用墨汁画的。”
暮色漫进北境粮囤时,龙弈已在囤外的桦树林布好了局。赵彻的弓弩营藏在树后,弓弦上的箭羽缠着湿麻布,项云的铁枪斜倚在粮囤的木柱旁,枪尖映着渐沉的夕阳,将玄鸟旗的影子拉得老长。
假猎户们果然来了。他们举着沾着墨汁的玄鸟标记,在暮色里喊着:“龙统领,我们是王二的弟兄,快让我们进囤!”
龙弈的铁枪挑着那半块秦军令牌,在暮色里晃出冷光:“北境猎户从不拿秦军令牌,你们腰间这狼头令……”
话没说完,桦树林后突然响起铜哨声。苏雅的药粉撒向人群,那些喊着 “投靠” 的人突然倒戈,有的扯下兽皮袄露出里面的粗布衣,有的从箭囊里掏出百姓的户籍册 —— 原来都是被萧衍胁迫的北境村民,手里的 “玄鸟标记”,是被刀架在脖子上画的。
“别伤他们!” 龙弈突然扬声,铁枪横挡在赵彻的箭前,“他们的指节都有刀伤,是被硬按着画的标记。”
假猎户的首领想逃跑,却被凌丰的银枪拦住去路。两杆枪相撞的瞬间,凌丰忽然笑了:“你以为戴了兽皮帽就能骗过我们?真正的北境猎户,耳后会挂着熊牙,你这挂的是……”
火把亮起的刹那,首领耳后的 “熊牙” 掉在地上,竟是用东齐象牙仿的,里面藏着卷密信,写着 “烧粮后往秦军大营退,赵破会接应”—— 墨迹里掺着的金粉,与名单上的完全同源。
晨曦漫进北境粮囤时,龙弈站在囤顶的谷堆上。村民们正帮着护民军加固粮囤,有的修补木柱,有的晾晒受潮的谷物,苏雅蹲在人群里,给受伤的村民涂药膏,凌丰站在她身后,银枪斜倚在旁,偶尔帮她递过药瓶。
项云的铁枪挑着那卷假密信,在囤顶的风里招展,赵彻的弓弩营正将缴获的假玄鸟标记堆在一起,准备当众烧毁。赵勇牵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走过来,少年手里攥着块真熊牙,是王二当年给他的:“统领,王二哥说,要是遇到护民军,就把这个给您,说您会护着北境的百姓。”
龙弈接过熊牙的瞬间,指腹触到牙尖的温润。他忽然想起刚拿到联络名单时的急躁,想起曾经只想着拆穿圈套,却差点误伤了被胁迫的村民 —— 原来统一天下,从来不是靠识破多少阴谋,而是要分清哪些人是敌人,哪些人是需要守护的人。
远处的天际泛起鱼肚白,护民军的玄鸟旗在晨光里舒展,旗下的村民与士兵并肩而立,蛮族首领带着亲卫送来的雪莲酒,正被赵勇分给众人。龙弈握紧手里的铁枪,枪尖的寒芒映着初升的朝阳,不再只有冷硬的杀意,还多了些温暖的期许 —— 那是对天下太平的,最真切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