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看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玲子家宴”的外卖生意在魏宏庆风里来雨里去的奔波中,如同一株扎根于市井缝隙里的野草,顽强而蓬勃地生长起来。三十份、五十份,很快,限量供应的七十份也变得一票难求。

每天中午,芳妹接电话接到手软,只能不断道歉:“对不起,侬了,今天满额了!明天赶早!”思南路周边几栋写字楼的白领们,似乎已经将“玲子家宴”的外卖视为一种略带奢侈却又值得期待的生活品质——那是快餐盒饭无法比拟的“落胃”家常味儿。

魏宏庆彻底成了“外卖天王”。他依旧穿着最普通的工装,蹬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手自行车,但那背影,却透着股风吹不倒、雨打不趴的韧劲儿。皮肤晒得黝黑发亮,手臂结实了不少,昔日养尊处优的虚胖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精瘦干练。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神,专注、热忱、负责,甚至带着一种将玲子家宴招牌亲手捧到客人面前时的虔诚。

这份虔诚,为他赢得了口碑,也赢得了芳妹和菱红发自内心的认同。

玲子冷眼旁观,内心那点收留之初的疑虑渐渐消散,看着这个几乎脱胎换骨的魏宏庆,偶尔也会在无人注意时,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一点。

生活看似正朝着一条踏实的轨道前进。魏宏庆小心翼翼地攒着玲子姐发的工钱和很少的一点配送“小费”,一笔一笔记录在一个小本子上,那上面,宝总那笔天文数字的债务依然如同高山般压在首页。但他不再绝望,心里盘算着:外卖生意再稳定些,也许……也许可以跟玲子姐商量,再开辟点别的赚钱路子?帮工、跑腿……总能找到出力的地方!只要人在上海,守着玲子家宴,总能一点一点抠,总有还清的那天!这是他卑微却坚实的指望。

然而,命运总喜欢在看似风平浪静时,投下一颗沉重的石子。

这天午后,雨后的闷热尚未完全散去,“玲子家宴”刚结束午市高峰的兵荒马乱。魏宏庆刚满头大汗地送完最后几份加急单,自行车停在院门口,正跟芳妹对账,清点着钢镚儿和皱巴巴的零钱。小院里的桂花树被雨水冲洗得青翠欲滴,蝉鸣聒噪。

“魏宏庆!电话!找侬的!”菱红从客堂间探出头,大声吆喝,脸上表情有些古怪,“是……是侬老家打来的!”

老家?海宁?

魏宏庆心里咯噔一下。他跟家里,特别是那个一直嫌他没本事的老爹,关系冷淡得很。自从狼狈逃离海宁躲来上海,他就几乎断了音讯。老家突然打电话来?他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连忙放下手里的零钱,几步冲进客堂间。那部红色的电话听筒放在桌上。芳妹和菱红都默契地退了出去,给他留出空间,但眼神都带着关切和好奇。

魏宏庆深吸一口气,拿起听筒:“喂?我魏宏庆。哪位?”

听筒里传来的,是一个带着浓重海宁口音、焦急慌乱的女声,是他继母的声音:“宏庆!宏庆啊!是侬伐?侬……侬快回来!快回来一趟啊!侬爸爸……侬爸爸不行了!”

魏宏庆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瞬间一片空白:“妈……妈,侬讲清爽!爸……我爸怎么了?”

“脑溢血啊!两天前的事情了!送到医院抢救……人是救回来了……但是……但是医生说很严重,半边身子不能动,以后……以后只怕……”继母的声音带着哭腔,“厂子……厂子里都乱了套了!侬……侬爸一直念叨侬!口齿不清地喊侬名字……侬是伊唯一的儿子啊!宏庆!回来接伊班吧!厂子不能倒啊!阿拉屋里全靠这爿厂了!”

脑溢血……瘫了……接厂……唯一的儿子……接班……

这几个词如同冰冷的铁钉,一根根凿进魏宏庆的耳朵,刺进他刚刚垒起一丝希望的心房。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捏紧了听筒,指关节泛白。

唯一?呵,他是唯一的儿子,却也是父亲眼里最没用的儿子!他卷跑了厂里最后一批流动资金的“丰功伟绩”,恐怕是这次父亲病倒的导火索吧?厂子乱了?那还用说?债主怕是要踏破门槛了!接厂?拿什么接?拿他从玲子家宴抠出来的那点零花钱?拿他现在这个“外卖天王”的虚名?父亲躺在病床上还在念叨他?是恨铁不成钢?还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巨大的震惊和猝不及防的复杂情绪,让他一时说不出话。电话那头继母还在哽咽着催促:“宏庆!侬听见伐?买最快的火车票回来!侬爸撑不了多久了!厂子里那些老臣子都在等你……等侬拿主意呢!侬堂哥宏远这几天都忙前忙后,但……总归隔一层啊!”

堂哥魏宏远?那个一向精明能干、野心勃勃的堂哥?

魏宏庆心里更沉了几分。他太了解他那个堂哥了。父亲倒下,宏远会甘心等着他这个“败家子”回去主持大局?怕不是早已开始布局了吧?

“妈……”魏宏庆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我知道了。我……尽快想办法回来。”

他挂了电话,呆呆地站在原地。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带着说不出的沉重与茫然。客堂间里静得可怕,只能听见窗外聒噪的蝉鸣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接厂?父亲病危……

回去,意味着直面自己捅下的最大窟窿——家族的根基,海宁皮革厂!意味着要扛起他根本扛不起的重担!意味着可能陷入无穷无尽的债务泥潭和家族纷争!父亲还能活多久?厂子还能撑多久?堂哥虎视眈眈……他回去,能做什么?重操旧业?他有那个能力吗?他的名声早就臭了!客户和银行还会认他吗?

更重要的是……回去,就意味着要放弃现在的一切,放弃玲子家宴这个让他感到踏实安稳的港湾,放弃他刚刚找到的、虽然卑微却干净的“外卖天王”身份!放弃这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点自我救赎的可能!放弃……偿还宝总那笔债务的……渺小希望,他在这里,至少还能靠力气慢慢挣点钱……

可那是他爸啊!是生他养他,哪怕恨铁不成钢也给他魏家独子身份的父亲啊!那爿厂,是爷爷和父亲两代人的心血!父亲病床前的呼唤,像一个无形的枷锁,牢牢地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回?还是不回?

留下来?还是走?

这两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疯狂厮杀,几乎要将他的脑袋撕裂。

“魏老板?侬……侬没事吧?”芳妹的声音带着担忧从门口传来。她和菱红都看到了魏宏庆失魂落魄的样子,电话的内容也猜到了七八分。

菱红也难得没有骂人,皱着眉:“伊拉爷……病得很重?”

魏宏庆像是被惊醒,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她们关切的脸庞,又看了看厨房门口,不知何时倚门而立的玲子。玲子的眼神平静依旧,看不出波澜,却带着一种仿佛能穿透人心的洞悉力。

“我爸……脑溢血,瘫了。”魏宏庆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命运扼住咽喉的无力感,“厂子……乱套了。要我……回去……接厂。”

简单几句话,道尽了他此刻面临的天大难题。

芳妹“啊”了一声,面露同情:“这……这……”

菱红瞪大眼睛,脱口而出:“接厂?侬?!回去?!那侬欠宝总的钞票呢?还勿还啦?侬刚有了点人样……”

“菱红!”芳妹赶紧扯了一下菱红。

菱红也意识到话重了,但梗着脖子:“我讲错啦?回去接那个烂摊子?侬有这本事伐?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连伊自家都要搭进去!还不如在上海……”

“菱红,侬去把水池里的碗洗了。”玲子淡淡地开口,打断了菱红。

菱红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瞪了魏宏庆一眼,转身进了厨房,摔盆打碗的声音响了起来。

玲子走到魏宏庆面前,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脸:“宏庆,想好没有?”

魏宏庆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挣扎、痛苦和茫然:“玲子姐……我……我不知道……那是……我爸……厂子是伊的命根子……”

“那是侬爸的命根子。”玲子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不是侬的。侬的命根子在哪里,侬自家想清楚。”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魏宏庆的眼睛:“债,是债。情,是情。路,是路。混在一道,就会迷路。侬回去,是还情?还是还债?还是……想重新去做一个风光的小老板?”

玲子的话像针一样,刺破了魏宏庆混乱的思绪。他有些愕然地看着玲子。

风光的小老板?他现在怎么还敢想那个身份!他只觉得恐惧和负重!玲子点出了他的潜意识:他内心深处,也许竟因为父亲倒下、家族需要他而隐隐产生了一丝病态的、可悲的、被需要的感觉?甚至……一丝逃避上海债务的侥幸,回去接了厂,宝总的债拖一拖?

“还清债务是侬的责任。对宝总,也是侬自家重新做人的底线。”玲子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照顾父亲是人伦天性。这两桩事,未必一定要混在一道做。侬自家拎拎清爽。但,回去,不是坏事。逃了一辈子,总要面对的。”

玲子没有替他做决定,只是让他自己“拎拎清爽”。这比直接劝他回去或留下,更让他心乱如麻,也更有力量。

留下?继续躲在这里送外卖?父亲病危不归,是为不孝!家族动荡旁观,是为不义!

回去?毫无准备,面对泥潭深渊?而且,宝总那里……他如何交代?

“玲子姐……”魏宏庆喉咙发紧,“我……我想先回去一趟……看看我爸……也看看厂里的情况……”

玲子点点头:“人之常情。应该回去一趟。”

“可是……宝总那里……”魏宏庆艰难地开口,“万一……万一宝总以为我……我想跑……”

“宝总那边,等侬回来,侬自家去讲。”玲子眼神平静,语气却带着强大的支撑力,“侬在玲子家宴一天,侬的债,侬的人情,玲子姐……替侬担一点。放心去。”

一句“侬的债,侬的人情,玲子姐替侬担一点”,让魏宏庆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鼻子猛地一酸。他知道玲子姐的“担一点”意味着什么。那是她豁达的信誉,是她不言自明的庇护!

“玲子姐……我……”他哽咽着,深深鞠了一躬,“我一定会回来!无论如何,我都要回来!欠宝总的钱……我一定还!欠侬们的恩情……我也一定还!”

玲子微微侧身,没有受他这一躬:“去收拾收拾。路上当心点。钱够伐?”她示意芳妹。

芳妹立刻心领神会,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装钱的信封:“魏老板,拿着!出门在外,总要有点钱傍身!玲子姐给你预支了一个月的工钱!”

魏宏庆看着那个信封,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滚落下来。他颤抖着手接过,紧紧地攥在手心:“玲子姐,芳妹,菱红姐……谢谢!谢谢侬们!”

厨房里摔盆打碗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菱红靠在厨房门框上,双手抱胸,看着魏宏庆泪流满面的样子,扭过头,嘴里嘟囔了一句:“赤佬……早点滚回来干活……”声音不大,却少了几分刻薄。

魏宏庆不敢再耽搁,匆匆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揣着那笔沉甸甸的“预支工钱”,在玲子、芳妹复杂而关切的目光中,在菱红故作不屑的注视下,推着他的二手自行车,踏上了回海宁的旅程。

买不起卧铺,只买到了最快的硬座绿皮车。车轮碾过铁轨,发出单调而冗长的声响。窗外是飞速掠过的江南田野,绿意盎然,却映不进他愁云密布的心。

父亲怎么样了?厂子到底烂到了什么地步?堂哥宏远究竟在盘算什么?债主是不是已经堵在了医院或者厂门口?回去之后,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是父亲垂死的嘱托和责备?还是冰冷的债务文件和族人的白眼?抑或……根本就是个无法解开的死局?

他又该如何向宝总交代?

种种思绪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啃噬着他刚刚建立起来的些许安稳。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那个记着债务的小本子,又想起玲子姐那句“侬的债,侬的人情,玲子姐替侬担一点”,心中才稍稍找到一丝支撑。

是福是祸?是生是死?这条路,通向的是重生,还是更深的深渊?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无处可逃了。无论是父亲的病榻,还是海宁皮革厂那沉甸甸的招牌,都是他魏宏庆的……命。他避无可避,只能回去,硬着头皮……去扛。

绿皮火车带着满腹心事的魏宏庆,呼啸着驶向那个阔别已久、充满痛苦记忆也承载着他血脉责任的海宁。窗外天色渐暗,如同他晦暗不明的归途。

命运的转折点,正在前方悄然拉开序幕。

火车抵达海宁站时已是深夜。小城市的夜寂静得吓人,只有站台上昏黄的灯光和寥落的身影。

魏宏庆拖着简单的行李,独自走在空旷冷清的街道上,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按照继母电话里说的地址,他直接去了市人民医院。

住院部大楼森然矗立,带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魏宏庆循着病房号找到重症监护病房外的家属等候区。那里或坐或靠着几个人,面色疲惫而焦虑。他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丝绸睡衣、神色憔悴的继母,旁边是西装革履、正拿着手机低声说话的堂哥魏宏远,还有一个面熟的厂里老会计,以及几个愁眉苦脸的远房亲戚。

继母第一个看到他,立刻起身迎了上来,带着哭腔:“宏庆!侬总算回来了!”

“妈……”魏宏庆低声应道,目光越过继母,看向他那个一向衣冠楚楚的堂哥。

魏宏远也放下了电话,转过头,看到风尘仆仆、衣着普通的魏宏庆时,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和审视,随即换上一副沉痛而关切的表情:“宏庆!侬总算到了!二叔他……唉!”

其余几人也围拢过来,目光复杂,有同情,有探究,更多是深深的忧虑和一丝怀疑。毕竟,魏宏庆在上海折腾垮了自己的小公司,欠了一屁股债还连累明珠公司的事,在海宁这个圈子早不是秘密。

他此刻的形象——皮肤黝黑粗糙,衣服陈旧,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能担起家族企业的样子。

“大伯娘,宏远哥,王会计……”魏宏庆艰难地叫了一圈人,感觉喉咙发干,“我爸……现在怎么样?”

“下午醒过一次,认得出人,就是话讲不清楚,半边身子不能动……”继母抹着眼泪,“医生讲要看后续恢复……但是……可能……好不了了……”

魏宏庆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厂子里呢?”他强作镇定地问。

一直没说话的老王会计重重叹了口气,从随身的旧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宏庆……侬自家看吧……厂子……要撑不下去了!”

魏宏庆接过文件夹,感觉那纸张重如千斤。他坐到冰凉的不锈钢椅子上,颤抖着手翻开。

触目惊心!

几份不同银行的贷款合同,金额巨大,好几笔都临近或已经逾期!

数十份供应商的催款单,堆叠如小山!他甚至还看到了几份上海供应商的名字!

一份最新审计的资产负债表——巨大的红字赤字!净资产竟然已经是负数?!

还有一份被标注了“重要”的法院文件——查封通知!厂里最重要的几台关键设备,因为无法偿还设备租赁公司的租金,已经被诉前保全,贴上了封条!生产线几近瘫痪!

魏宏远适时地在一旁沉重地补充:“宏庆,侬不在这些时候,我尽力周旋了。但是……窟窿实在太大了!银行那边天天催,口气越来越硬。供应商堵在厂门口要钱。工人已经三个月没发全工资了,要不是几个老师傅撑着,人心早就散了。还有那些封条……没有设备,拿什么开工?没有开工,拿什么赚钱还债?这就是个死循环啊!”

魏宏庆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握着文件夹的手指冰凉!他虽然知道自己捅的篓子不小,也预估厂里困难重重,但绝没想到已经到了濒临破产、资不抵债的绝境!

这么重的担子……压下来……他怎么扛?压死他也扛不住啊!他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糊。

“唯一的办法,只有……断臂求生。”魏宏远压低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趁现在还有一点商誉和部分没被查封的设备,找一家有实力的公司接盘。厂牌、客户资料、那些经典版型……还能值点钱。打包卖掉,还掉一部分最紧急的债务,把工人的工资结了,把……二叔的医药费保住。其他的……只能以后再说了。”

卖掉?卖掉父亲和爷爷两代人的心血?把“海宁皮革厂”这块招牌给贱卖了?!

魏宏庆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魏宏远。

“这是唯一的活路!”魏宏远迎着他震惊的目光,语气坚决,“再拖下去,资产会被银行和法院强行拍卖!那时候,我们不仅什么都没了,还会惹一堆官司!所有人都得跟着倒霉!侬真想看着厂子彻底烂掉?看着二叔死不瞑目?看着工人拿不到血汗钱跳脚骂娘?!”

“可那是……”魏宏庆的话堵在喉咙里。他突然觉得很冷,很无力。他能说什么?反对?他有能力拯救厂子吗?他兜里的钱,连医院一天的医药费都不够!

“宏远联系的哪家?”旁边的老会计突然问道,显然魏宏远已经跟他们私下沟通过了。

“苏州一家服装公司,金老板,很有实力,想做皮装线,对我们的渠道和工艺感兴趣。我跟伊初步接触过,他们出的价……虽然不高,但足够解决燃眉之急……”魏宏远环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在低着头的魏宏庆身上,“宏庆,侬是厂长继承人,最终的决定权,在侬手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魏宏庆身上,充满压力。

卖?还是不卖?

他敢不卖吗?他凭什么不卖?他有办法拿出几百万甚至上千万来填这个天坑吗?他没有!一分都没有!他甚至在上海还欠着宝总那个天文数字!他此刻所有的钱,就是芳妹塞给他的那个薄薄的信封……

巨大的绝望几乎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冷峻、带着上海口音的男声突兀地在安静的走廊响起:

“请问,谁是魏宏庆先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笔挺深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夹着黑色公文包的律师模样男人走了过来。他气质冷硬,目光锐利,直接锁定了还处于震惊和茫然中的魏宏庆。

“我是。”魏宏庆下意识地站起来,心中警铃大作。

律师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公式化地递给他:“魏先生,我是受上海国际信托投资公司(宝总公司招牌在债务文件上的正式名称)委托的律师。关于您在上海期间与本公司产生的债务问题,基于您目前可能的资产变动情况(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魏宏远),我司正式向您发出律师函,要求您在二十四个小时内,与我司取得联系,明确债务清偿意向及方案。否则,我司将不排除采取一切必要法律手段进行追索。”

律师的声音不高,但在落针可闻的走廊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海宁的亲戚们哗然!继母脸色惨白!老会计唉声叹气!魏宏远则猛地眯起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和深沉的算计!

债务!

宝总!上海的巨债!终究如附骨之疽,追来了!在这个最要命的时刻!

魏宏庆如坠冰窖!他感觉被无数道冰冷的目光刺穿。他颤抖着手接过那份薄薄的律师函,那纸张像烙铁一样烫手。他知道,这是宝总的警告!宝总绝对已经知道了他父亲的病危和他回海宁的消息!这是要将他彻底按死!掐灭他任何可能借助家族企业逃避债务的念头!甚至连“卖厂抵债”这条路都要堵死——卖厂的钱只怕连上海债务的零头都不够!

完了。全完了。

父亲的病危通知书,厂子的濒死报告,宝总追魂夺命的律师函……三座大山轰然压下!

他踉跄一步,差点没站稳。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完全失去了颜色。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是冰冷的绝望。

他这条刚刚从上海滩的泥泞里挣扎着爬出来的命,似乎……就要在故土冰冷的地狱里,彻底埋葬了。

就在魏宏庆万念俱灰,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被绝望彻底吞噬之际,一个更加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长廊的另一端。

不是医生,不是护士。

而是——李李!

至真园的老板娘,宝总密友圈核心人物,那个风华绝代、背景神秘、曾让上海滩无数老板为之倾心的女人!

她穿着剪裁极佳的月白色真丝旗袍,外面罩着一件薄薄的羊绒披肩,乌黑的发髻一丝不乱,面容平静而冷淡,仿佛不属于这个充满消毒水气味和愁苦喧嚣的凡尘之地。她身后跟着一个同样面无表情的壮硕男子,像是保镖。

她的出现,如同在浑浊的泥水中投入了一颗璀璨却寒意逼人的钻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海宁的亲戚们愕然地看着这个气场强大、美得不近人情的女人,惊疑不定。继母和魏宏远更是满脸震惊——这个女人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李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在人群中微微一扫,便锁定了那个失魂落魄、手里死死攥着律师函,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此刻也如同毒蛇)的魏宏庆身上。她的脚步平稳而坚定,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压迫感十足的声响,一步步向着他走来。

寂静。令人窒息的寂静。

律师也停下了对魏宏庆后续的“法律风险提示”,皱着眉看向李李,显然认出了她,眼神惊疑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谨。

“魏老板,”李李在魏宏庆面前一步远处站定,声音清冷如玉,没有一丝多余的寒暄,直接道出了让人心魂俱颤的台词,“听说侬想卖了海宁皮革厂?”

魏宏庆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美得令人屏息却又冷得如同冰山的脸。他的心脏被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她……她怎么知道?为什么来这里?宝总派来的?

李李的目光锐利如刀锋,仿佛能洞穿他混乱的思绪和隐藏的不甘。

“宝总让我带句话给侬,”李李的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冰冷,没有丝毫温度,更像是一句宣告死刑前的怜悯:

“债是债。厂是厂。做人……不可以把命根子,当债抵了。”

博看读书推荐阅读:清穿后我成了九爷的受气包豪婿韩三千重生香江之泛娱乐帝国1937从北平到南京先撩为敬:国民男神,请自重平行世界之重塑人生重生后,爷爷为我暴打富豪爸爸变成女生后与女友的日常生活神仙都去哪儿了小鲜肉从军记影视娱乐诸天万界之娇妻太撩人假面骑士ZIO的自我修养重生之嫡女祸妃乡村孤儿财阀千金是病娇,又来绑我了!我有灵泉空间,打造最美乡村天界战神在都市绝嗣兽夫,靠我生出了一整个族谱开局重生被退学,然后我逆袭了直播:老登,鬼火停你家楼下咯!糟糕!假死脱身后被女主逮住了误入邪教现场的我真的是个好人那年十八,捧个女明星带回家被流放后,我在边关卖火锅我有一个超能终端软萌校花太粘人,我好爱哥,你是警察,不是恐怖分子啊小时候救的校花,长大后她倒追我人人都爱大箱子关东小土匪黑科技:最强军火商小狐狸野又撩,在暴君怀里撒个娇真龙觉醒:重生异世从龙开始凤临之妖王滚下榻鬼神都市田园果香噶我腰子?我靠氪金电子女友杀穿缅北天嫁妻约,总裁别霸道穿越以后,我躲在幕后没参加高考怎么了?我保送的悠闲生活之歌神系统四合院:这个保卫员坏,痞,帅!被拜金女友分手,我激活神豪系统你哭了?玄学,中医兴起,从直播开始雷电法王之开局对小怪打出了百亿伤害我爹地求生欲100分从收留青梅竹马开始重生成偏执前任的小撩精我家贺先生很高甜方塘梦
博看读书搜藏榜:重生之锦绣美人谋婚婚欲醉:亿万老婆惹不得憋宝人我的修仙游戏,开局氪金成仙!萌宠豪门冷妻:非你不可美妆皇妃:我在古代直播带货我的愿望就是你!娱乐:我这么帅你们竟然叫我狗贼慕葵兮九零炮灰她被迫暴富震惊!我的徒弟居然是女帝双城:开局和蔚做狱友和离前我重生了蛇夫总裁的小狼犬盛嫁之田园贵夫重生之目中无人斗罗之暗金斗罗夫人,顾总又在求复婚了!霸妻难宠:夫人,低调点护花冷少我医武双绝,体内还有一条龙真千金被读心后,五个哥哥宠上天启航1999之大国建工年代文女配只想当咸鱼妻子的游戏神算小小姐马甲一地修仙归来,我无敌你随意穿成恶毒女配和反派he刚会五雷正法,整蛊主播上门打假浪子不浪重生归来的她们重生之影后的宠夫日常灾厄乐章盛世田园:拐个将军,忙种田!净身出户,只能靠双修无敌邻居是热芭?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妻子的隐私国医:开局扮演神级手术大师王磊特工医妃她不讲武德风水神医诡异:开局觉醒鬼医瞳我的极品护士老婆幼龙一岁半:我被九个妹妹团宠了早安孟少心,我的霸道老公官道天下命气师四合院:从少年到首富惊!暴君的团宠崽崽是天道亲闺女腹黑王爷的小毒妃震惊:这个植物系领主太妖孽
博看读书最新小说:灵气复苏,开局觉醒灵根金神小火重生了农民修真世界冒险刚提离婚,影后老婆怎么成病娇了老子有系统,颤抖吧小鬼子都重生了,当个海王怎么了转生八零年代渔猎东北此生不如不见契约变大蛟胡黄虎众仙猎东北岭第十三道蚀痕哀牢山笔录你让我拜魔头为师?浮墟文娱:从平行世界抄作业致命清算:从派出所民警开始越空统世之战圣僧破戒后,反手把我锁腰袈裟死对头她突然失忆了修仙归来,你跟我说灵气复苏了?被甩后,我娶了倾国级女神神域:我的脑袋里住着大佬药王重生之都市崛起和豫章公主的同居生活光影年华,我与天仙全球高武我从军区开始横推民国:签到死士,列强都问我借兵繁花传继承武圣修为,你说这是末世?第八把剑:救赎喝多了,我成了绝世天才都市:我的完美男神成长之路我的学生全是未来大佬港综:开局满爆率,我成娱乐大亨妇产科的男医生国运竞赛:我画的内容全成真神棍进城:我靠忽悠成顶流外卖送到神界后全球杀戮:我一级屠神鉴宝赌石王官场:从小乡乡长到封疆大吏民国丶从上尉连长到特级上将抗战:老李崛起,兵团也团!星游迹刚大学毕业,你就肩扛麦穗了?你是我最好的归宿铁血反腐都市潜龙:我的鉴宝神瞳高武:数值我有,素质不好说离婚后的我,成为守门人透视赌石鉴宝官场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