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父开车送两个孩子到省城。
差不多四个小时,先去了柳寒玉的禹杭师范大学,再去吴羽凡的禹杭大学。
所以临近两所大学的大道上,就算不是周末,路上车辆,行人还是挺多的。
今天是禹杭师大报名的第二天,不早不晚,柳寒玉觉得刚刚好。
校门口喧闹的人声和彩旗的猎猎声响交织在一起,九月初的阳光依旧有些烫人。
车流缓慢移动,吴父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空位把车停稳。
吴羽凡默不作声地帮着从后备箱搬出柳寒玉那个沉甸甸的行李箱,吴母则一直拉着柳寒玉的手,轻轻拍着,能感觉到女儿手心因兴奋而沁出的微潮。
穿过悬挂着“热烈欢迎2001级新同学”红色横幅的校门,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几张长桌拼成的报名点前挤满了学生和家长,穿着统一志愿服的高年级学生穿梭其中。
一位笑容格外明亮的学姐立刻迎了上来,目光在抱着新领的脸盆和被褥的吴羽凡和只背着个双肩包的柳寒玉之间打了个转,自然地将他们归为一对前来报到的姐弟。
“学妹,学弟,你们好!叔叔阿姨好!是来报到的吧?我来带你们去办手续!”学姐的声音清脆悦耳。
“好的,谢谢学姐。”柳寒玉微微颔首,嘴角带着腼腆的笑意。
“哎哟,真是麻烦你了,小姑娘。”吴母笑容满面,并未立刻点破误会,只觉得这迎新的氛围真好。
“阿姨您太客气了,应该的。”学姐有些不好意思,转而问道,“学妹是哪个专业的呀?”
“美术专业。”吴母代为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
“学画画的呀,真厉害!”学姐由衷地赞叹,目光又转向吴羽凡,“学弟呢?”
吴母这才笑着解释,“他呀,他不在这个大学,是送他女朋友过来的。”
“啊,这样啊,不好意思阿姨,我搞错了。”学姐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心想这么年轻就确定关系了,还见了家长了。
“没关系,没关系。”
一行人跟着学姐走向美术系的报名点。学姐隔着几步远就朝报名处后面忙碌的人群扬声道,“柳同学!这边有位美术系的新学妹,你来帮忙接待一下!”
“知道了。”
一个清冽的男声响起,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慵懒。
柳寒玉正好奇地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闻声猛地一怔。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她倏地转头,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锁定在那个闻声转过身来的身影上。
那人穿着简单的白色志愿服,却掩不住通身的清隽气质。
阳光勾勒出他利落的侧脸轮廓,不是柳铭凯又是谁?
那个放弃全国第一第二的高等学府而毅然选择这边的大学的上届一个省状元,居然出现在这个二流大学中。
是的,柳寒玉一直觉得柳铭凯选择的是全国排名第三的禹杭大学。
柳寒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眼睛瞪得极大,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最无法接受的一幕。
她一直以为,以柳铭凯傲人的高考成绩,他选择的必然是排名顶尖的禹杭大学。
可是为什么?眼前的一切柳寒玉很是不理解!
吴羽凡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吴父吴母是完全不清楚,他们多少知道一些,柳寒玉这几个家人的情况。
吴母也看清了那人,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惊呼出声,“这……,这不是铭凯……?”
吴父反应极快,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用眼神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示意她看柳寒玉瞬间铁青的脸色。
吴羽凡沉默地站在一旁,此刻只是担忧地看着柳寒玉,知道这场风暴无可避免。
周围报名点的嘈杂、学姐学长的谈笑、家长的叮嘱……所有声音在柳寒玉耳边骤然远去。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穿着志愿服、一脸坦然甚至带着点无奈笑意的柳铭凯。
下一秒,积聚的震惊、不解、愤怒轰然爆发。
“柳铭凯!”少女清亮的声音因为极度激动而拔高,甚至带上了一丝尖锐,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喧闹,“你有病吧!好好的首府大学、京北大学你不去,你选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大学啊!啊?!”
最后那一声“啊”,带着难以置信的质问和滔天的怒火,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相对平静)的湖面,霎时间,以他们为圆心,方圆十几米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原本忙碌嘈杂的报名点,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无数道目光——新生的好奇、家长的惊讶、学长学姐们的愕然——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柳铭凯显然没料到柳寒玉的反应会如此激烈,脸上的从容僵了一下,随即化为一种带着宠溺和讨饶的无奈,他快步上前几步,压低声音,“小祖宗,别嚎了,这么多人看着呢,给点面子行不行?”
“面子?你还知道要面子?!”柳寒玉根本不吃这套,胸脯剧烈起伏,手指几乎要戳到柳铭凯鼻子上,“要面子你会自甘堕落选这么个学校?首府大学不香吗?京北大学不是更有面子?!家里人都知道你对自己这么不负责任吗?他们都由着你这么胡闹吗?!”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句句诛心,清脆的声音在寂静下来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下,不只是附近的人,连稍远些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短暂的惊愕过后,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哇塞……我没看错吧?那是柳铭凯?那个高冷的柳校草?”一个大三的学姐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
“真是他!他居然还有这种表情?活脱脱像个被家长抓包的小媳妇儿!”旁边她的同伴同样一脸不可思议。
“天呐,我心目中高冷男神的形象……有点崩塌了。”一个刚报到的新生女生喃喃道。
“喂,重点不是他喊那个女生‘小祖宗’吗?这什么关系啊?”有人抓住了关键信息。
“听着像血脉压制……难道是妹妹?不像呀,是长辈?”
“有这么小的长辈吗?”旁边的人白了说话的人一眼,阴阳怪气的出声反驳道。
“哎,不管是什么,柳校草这‘寒冷’人设今天算是彻底塌房了!”
“哈哈哈哈,没想到迎新还能看到这种年度大戏,今天真是来值了!”
议论声、低笑声、好奇打量的目光,如同聚光灯一样打在中心区域的几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