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蔚隅的有意引导下,江宿不到半个月便成功拿到了一堆苏坼借铺子倒卖盐铁、勾结海寇的证据。
拿到证据当天,江宿便带着人证物证进了宫,胤帝震怒,派人彻查,并将蔚家人下了大狱,等到清点完所有财物后再处理。
长公主听到消息时,江宿已经面见完胤帝,在外游荡了好几天。
“娘亲唤我何事?”
江宿刚踏进门,就听到自家老娘威严的声音,“跪下!”
肉体记忆比大脑反应更快,江宿还没想明白呢,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这些天干嘛去了?”
“没,没干嘛啊。”
江宿心里一惊,难不成他娘知道他去骚扰人家的事情了?
“老实交代!”
知子莫若母,长公主见他眼神闪躲,知道他定然是做了坏事,当即沉着脸,对侍女道:“取藤条来。”
“嗳嗳嗳,母亲,你这是干嘛?”
江宿刚站起身,被长公主瞪了一眼,又跪了下去。
“我问你,你可是派人去了江南?”
“我没……”
“砰!”
藤条打在桌子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江宿抖了抖,咬着唇想了半晌,才不情不愿地承认:“是,我确实受人所托,派人去探查蔚尚书要过给隅隅的铺子田产。”
“你是不是疯了!那是蔚家的家事,要查也是蔚隅自个儿去查,再不济还有竺赫会去查,你一个外人,上蹿下跳指手画脚蹦哒什么?”
“我和阿赫是至交,和隅隅是好友,帮他难道不是天经地义?”江宿无视长公主的黑脸,不以为意道:“再说了,我只是帮他查查那些铺子的账目有没有问题,又不是要帮他打理铺子。”
“你是不是傻?被人当刀使了都不知道?”
长公主快气死了,这缺心眼以前缺就算了,怎么去历练了两年也不见长进?
“怎么会呢?我就是帮隅隅一个小忙而已。”
“一个小忙?江听安,你要气死我是不是?”长公主捏着藤条走了两圈,平复下情绪:“你难道不知道陛下现在正盯着东南一带?”
“陛下盯着哪里关我何事?他若想对东南用兵,要派我去也不是不可……”
“好,那你说,蔚家勾结海寇的证据是不是你交给陛下的?”
“我哪有那本……是。”
江宿低着头,垂着肩,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
“你是不是傻?啊?被别人当刀使还乐滋滋的。”长公主恨铁不成钢,“你难道就没怀疑过,为何半个月不到你便能拿到这么多证据?”
“苏坼作恶多端,粗心大意,没擦干净屁股,被人逮到是迟早的事。”
“你真以为是你厉害?”长公主实在绕不下去了,干脆道:“你觉得蔚隅不知道这背后有猫腻吗?”
“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江宿皱了皱眉,“我乐意当他的刀。”
“你要为知己两肋插刀,就不要带上镇国公府!”
婴儿手臂粗的藤条毫不留情打在背上,江宿闷哼一声,却仍然坚持己见:“我并未将镇国公府拉下水,也没有连累你们。”
“你可知,陛下现在对争权夺势十分厌恶,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蔚尚书拉下马的行为,在陛下眼里是什么吗?”
“是结党营私,是觊觎皇位,是暗中站队!”长公主又打了一鞭子,“你是想害死整个镇国公府吗?”
蔚尚书是三皇子党的一员,江宿对他出手,明摆着告诉胤帝,镇国公府,站四皇子。
“难道不站队,陛下就会放过镇国公府吗?”
江宿单手撑地,咽下喉咙的腥甜,一字一句质问着长公主:“老文成公站队吗?没有。竺家的下场是什么?文成公一世清誉毁于一旦,竺家唯一的血脉断了传承。”
“北境阮家没有站队,下场是什么?老镇北王身死,阮予叛国,北境常年笼罩在战火中。”
“那是他们功高震主,自作自受!”
“母亲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他们到底是自作自受还是被人迫害,母亲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冥顽不灵!我打……”
长公主挥舞藤条,被江宿反手抓住,她使劲扯了扯,藤条纹丝不动。
“母亲,没有哪个帝王会真心重用中间党。”
不站队,代表没有立场,也代表可以支持任何人,没有明确的立场,就不会产生利益纠葛,没有利益纠葛,就永远存在背叛的可能。
皇帝不可能真正信任立场模糊的人,也不可能重用一个,不完全与他在一条战线的人。
比起能力,统治者更喜欢重用与他在一根绳上的庸才。
“皇孙年幼,大胤如今只剩下两位皇子,不是三皇子便是四皇子登基,难道母亲觉得,他二人任意一人登基后,会让镇国公府继续安然无恙下去吗?”
“怎么不会?只要镇国公府不参与权势争斗……”
“母亲难道忘了,你也是皇室血脉。”江宿一针见血地道:“是皇室血脉,就都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不是吗?”
长公主像被重重打了一棍,整个人愣在原地。
是啊,大胤历史上不是没有女子称帝的先例,江宿的爹在与她成婚之前,年纪轻轻官至兵部侍郎,与她成婚后,便成了没有实权的镇国公。
“江家不主动站队,陛下也会逼江家站队。”
镇国公府不站队,便无法消除长公主称帝的可能,而镇国公府站了队,恰好是在向胤帝释放臣服的信号。
“母亲,大胤如今的局势,已经容不下中立之人了。”江宿扶着长公主坐下,温声细语道:“陛下若真厌恶争权夺势,又怎会容忍两位皇子明争暗斗呢?”
三皇子四皇子都在拉拢各方势力,对于中立派,更是秉承着“宁愿杀死也不能便宜对方”的理念,该陷害陷害,该贬贬,该杀杀。
“这些……是何人告诉你的?蔚隅吗?”
长公主仍然不敢相信,这些话竟然会出自江宿之口。
“母亲,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江宿叹了口气,从前他确实被一层纱蒙住了眼,看不清局势,在西边军营中接触了太多东西,离上京远了,便看清了不少东西。
“你是故意答应蔚隅的?”
“是,也不是。”江宿解释道:“即便没有这个机会,我也会想办法向四皇子投诚。”
“听安,你为何笃定四皇子会登基?”
“我不赌他们二人任何人会登基。”江宿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镇国公府只是明面上投靠四皇子,暗地里还是要想办法尽早离京。”
大胤朝堂是一个巨大的旋涡,要么走到中心,要么彻底远离。
镇国公府现在就在漩涡外流,受到来自各方的压力,可江家没有能力左右朝局,也没能力走到高位,所以江家要离得远远的才好。
“这太冒险了。”
长公主拉着江宿的手,眼中有心疼,也有欣慰。
“不论如何,我都要赌一把。”
江宿暗暗握紧拳头,他没有什么大志向,此生所求,不过所爱之人平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