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旨意下达,整个帝陨天坑的临时营地,瞬间化作一座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姬无名不敢有半分怠慢。
他嘶吼着,咆哮着,将一道道命令传达下去。
那些刚刚宣誓效忠,还沉浸在“开国元勋”狂喜中的九天强者们,此刻也收起了所有心思,开始疯狂地翻阅古籍,搜刮记忆。
每个人都清楚。
这份名单,将决定接下来整个九天十地的势力版图。
更将决定他们在新天庭中的地位。
一时间,玉简纷飞,神念交织,整个营地变得异常忙碌。
与外界的喧嚣不同。
“拆迁办一号”的舰首,静谧如初。
苏哲早已回到了那张专属的太师椅上,双腿交叠,姿态慵懒。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那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仿佛那决定亿万生灵命运的名单,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微微侧头,瞥了一眼身旁。
那个身穿瑶池圣裙,如一尊精美玉雕般侍立的绝美女子。
云姝依旧低着头,青丝垂落,遮住了所有表情。
可那双在袖中死死攥紧,指节发白的纤手,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苏哲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
“茶。”
云姝的娇躯,猛地一僵。
那双藏在青丝下的凤眸,瞬间燃起两团压抑不住的屈辱火焰。
她贝齿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最终,她还是动了。
她迈着僵硬的,仿佛灌了铅的步伐,走到一旁的茶几前。
那上面,摆放着一套瑶池特有的暖玉茶具。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笨拙地摆弄起来。
哗啦……
沸水冲入壶中,茶叶翻滚。
第一泡,她故意多等了三息。
茶汤斟出,色泽暗沉,一股焦苦之气扑面而来。
她双手捧着茶杯,递到苏哲面前。
苏哲没有接。
他只是抬起眼皮,淡淡瞥了一眼。
“水温过沸,浸泡过时。”
“茶中灵韵尽失,只余苦涩。”
“重来。”
云姝身体再次一僵。
她没想到,自己这点拙劣的小动作,竟被他一眼看穿。
她咬着牙,倒掉茶水,重新开始。
第二泡,她吸取教训,算准了时间。
可斟茶之时,手腕却“不经意”地一抖。
几片湿漉漉的茶叶末,落入了澄澈的茶汤之中,破坏了整杯茶的意境。
她再次捧杯上前。
苏哲依旧没接。
他甚至懒得再看那杯茶,只是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留你何用?”
冰冷的声音,如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云姝心头。
她那双捧着茶杯的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那双本已黯淡的凤眸,再次被屈辱的泪水浸湿。
她死死忍住,不让眼泪落下。
“再……重来。”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云姝的骄傲,被一次次地碾碎,打磨。
她身为瑶池圣女的尊严,被这个男人,用最轻描淡写,也最残忍的方式,践踏得一文不值。
她不知道自己重泡了多少次。
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彻底麻木了。
就在她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准备进行下一次尝试时。
苏哲,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
“罢了。”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
“看好了。”
“只教一遍。”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屈指一弹。
一道米粒大小,却仿佛蕴含着一方宇宙生灭的暗金色光点,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尊小小的玉壶之中。
嗡——!
玉壶猛地一震!
云姝骇然地发现,那原本温润的暖玉壶身,竟在这一刻,变得如水晶般通透!
壶中,那几片再普通不过的茶叶,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它们舒展,漂浮,在清澈的水中,划出一道道玄奥的轨迹!
紧接着!
在云姝那双足以将眼球都惊爆出来的骇然目光注视下!
壶中的景象,变了!
那不再是一壶茶水!
那分明是一方……微缩的宇宙!
茶叶化作星辰,在其中缓缓运转。
水汽化作星云,绚烂而又梦幻。
一片茶叶的舒展,便是一颗恒星的诞生,绽放出无尽的光与热!
一片茶叶的卷曲,便是一颗超新星的爆发,演化出璀璨的星河!
生与死,荣与枯,创造与毁灭……
宇宙生灭的至高奥义,竟在这一壶小小的茶水之中,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玄妙茶香,自壶口飘散而出。
那香气,不再是凡俗的草木之香。
而是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大道之韵!
云姝只是轻轻吸入一缕,便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最纯净的甘泉洗涤过一般,前所未有的清明,通透!
那困扰了她数年,始终无法突破的瓶颈,竟在这一刻,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她彻底呆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神话般的一幕,看着那个依旧一脸慵懒,仿佛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男人。
她终于明白了。
他不是在折辱她。
他是在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方式,向她传授一种……超越了瑶池所有传承的“茶道”。
一种,无上的大道!
这一刻,她那颗本已死寂,被无尽屈辱填满的道心,产生了一丝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动摇。
与迷茫。
就在这时。
一道冰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
灵曦看着眼前这一幕,那双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
有同病相怜的悲哀。
更多的,却是一种过来人的,麻木与冷漠。
她看着苏哲,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你倒是喜欢用同一种方式,折断所有人的翅膀。”
苏哲头也未抬。
他只是端起那杯壶中演化着星辰生灭的茶,轻轻抿了一口,随即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还是不对。”
他将茶杯放下,这才懒洋洋地瞥了灵曦一眼。
“翅膀硬了,总想飞。”
“不断掉,不听话。”
他随手将一枚玉简,丢到了灵曦的面前。
“那份名单,你也去看一眼。”
“若有遗漏,或是姬无名那老狐狸敢藏私……”
他没有把话说完。
但那平淡语气中蕴含的,足以让神魔都为之胆寒的冰冷杀意,却让灵曦的娇躯,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
她知道后果。
灵曦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她默默地拿起那枚玉简,将神念探入其中。
下一刻,她的加入,让这份本就足以让九天震动的名单,瞬间变得高效而又恐怖。
凭借她身为轮回女帝的记忆,那浩如烟海的识海之中,无数被时光掩埋的秘密,被一一翻出。
“北境,葬魔渊,沉睡着一头太古魔龙的残魂,准帝七重天。”
“东荒,神陨山脉,有一支自称‘守墓人’的古老族群,疑似与‘终焉’有关。”
“中天,归墟海眼之下,封印着一尊自上个纪元活下来的邪神……”
一个个早已隐世,连姬无d名这等地头蛇都闻所未闻的古老禁区。
一尊尊自以为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沉睡老怪。
被灵曦用冰冷的语调,一个一个地,补充进了名单之中。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
那枚玉简的厚度,竟凭空增加了一倍!
姬无名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
他看着灵曦的眼神,再也没有了半分轻视,只剩下无尽的敬畏与恐惧。
他终于明白,天帝陛下麾下,到底都是一群什么样的怪物!
三日后。
名单,终于整理完毕。
姬无名颤抖着双手,将那枚重若万钧的玉简,恭恭敬敬地呈递到苏哲面前。
苏哲接过,随意地扫了一眼。
当他看到那份比预想中厚了数倍的名单时,那双总是带着一丝慵懒的眸子里,终于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神色。
他嘴角缓缓勾起。
“很好。”
他放下玉简,目光投向虚空,仿佛在俯瞰着一张巨大的,囊括了整个九天十地的狩猎地图。
“第一站,就从最近的开始吧。”
姬无名心中刚刚升起一丝“办事得力”的窃喜。
可当他听到苏哲接下来的话,当他顺着苏哲的目光,看到玉简之上,那第一个被金光标注出的名字时。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整个人,如坠冰窟。
那份名单之上,第一个名字,赫然是——
【荒古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