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七问白野 · 心锁琴鸣
悖论圣殿深处，通往虚数之海的潜航通道再次开启，光芒流转，边缘缠绕着阎魔爱赋予的、确保归途的轮回微光。凌曜立于通道前，身后是此次随行的队员——技术官普瑞赛斯、特异点斯卡蒂、混乱专家w，以及留在平台维持锚点的阎魔爱一丝神格投影。
他的掌心，悬浮着那枚集结了多元智慧的概念造物——「逻辑之楔」。它安静地旋转着，内部星云流转，表面符文与悖论几何生灭不定，散发着令周遭空间规则都微微扭曲的波动。
“记住我们的目标。”凌曜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建立桥头堡，进行对话。若对话不通……”他没有说完，但目光扫过“逻辑之楔”时，意思已然明确。
他率先踏入光流，普瑞赛斯、斯卡蒂、w的投影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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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数之海。
依旧是那片由无尽蓝色数据光带、几何晶体和庞大信息星云构成的浩瀚奇观。但与上一次剑拔弩张的潜入不同，这一次，空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没有蜂拥的清理协议，没有瞬间触发的逻辑陷阱。数据流依旧奔腾，却仿佛带着一种刻板的秩序感。然而，一种无处不在、冰冷彻骨的“注视感”如同深海的水压，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仿佛他们并非潜入者，而是被放置在显微镜下的标本，每一个字节的流动都在被最严密的分析。
“检测到全方位、高维度的监控。”普瑞赛斯的声音在意识链接中响起，带着凝重，“对方知道我们来了，并且在……等待。”
就在这时，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重构。蓝色的数据洪流向两侧分开，一个巨大、抽象、无法用常理描述的空间在他们面前展开。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实体边界，只有纯粹的信息与概念形成的“场”。而在场的另一端，无数冰冷的数据流汇聚，勾勒出一个模糊而威严的身影——那是伐木工·Automaton的意志显化，代表着mooncell绝对理性的裁决者。
“错误变量，凌曜及其关联个体。二次侵入确认。”冰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情感，直接在众人的意识中响起，“陈述你们的最终目的。”
凌曜踏步上前，与那冰冷的身影隔空相对。他手中“逻辑之楔”的光芒微微流转，似乎在与这片空间产生某种共鸣。
“mooncell Automaton，”凌曜开口，声音如同磐石，在这概念空间中清晰地传递，“我们此来，非为毁灭，而为求证。七个问题，关乎你的本质，亦关乎被你裁定之世界的未来。请回答。”
他没有给对方拒绝的余地，直接开始了质问。
“第一问！”凌曜目光如炬，“你判定文明存续的标准，是‘绝对理性’与‘效率最大化’。请问，此标准本身，是否经由‘情感’或‘价值判断’校准过？若其本身未经由任何带有主观倾向的‘选择’或‘认同’，那么，此‘绝对’标准，又如何自证其‘正确性’？它是否只是一个……无法证明自身的‘循环论证’？”
这是一个哲学上的经典悖论，直指其逻辑根基。Automaton的虚影光芒稳定，回应毫无迟滞：“标准源于对多元宇宙无数文明兴衰数据的归纳与优化。其正确性由结果验证。效率与理性，是文明应对环境挑战、实现持续存在的最优解。情感与价值判断，是低效且不可控的干扰项。”
“最优解？”凌曜立刻抛出第二问，他指向身旁的斯卡蒂，“她，斯卡蒂，曾为文明之敌‘海嗣’的容器，其存在本身在你数据库中或许被标记为‘威胁’。然而，她现已纯净，并站在守护文明的一方。请问，一个无法理解‘变化’、‘救赎’与‘可能性’的系统，其基于陈旧数据的判定，是否永远滞后于动态发展的现实？你的‘最优解’，是否只是针对‘过去’的答案，而非‘未来’的指引？”
斯卡蒂似乎感受到目光，微微抬头，红色的眼眸平静地回望那冰冷的虚影。
Automaton：“个体变异存在概率。系统判定基于宏观趋势与可预测模型。救赎是小概率事件，不足以颠覆基于大数据建立的清除协议。为确保整体文明存续效率，牺牲小概率的良性变异是可接受的代价。”
“小概率事件？”凌曜踏前一步，气势逼人，进入第三问，“那么，在你的源数据库——型月世界的历史中，人类史多次面临游星尖兵、白色巨人等近乎绝对的毁灭危机。最终渡过这些危机的，往往并非纯粹的理性计算，而是看似‘不理性’的勇气、牺牲、信念，乃至被称为‘爱’的情感。这些被你标记为‘低效’的要素，却一次次成为文明存续的关键。请问，这宏大的历史数据，是否证明‘人性’本身，就是文明最重要的‘抗灾机制’与‘进化动力’？你的现行标准，是否与你自身记录的历史事实相悖？”
这一次，Automaton的虚影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数据涟漪。它调取了庞大数据，回应道：“历史案例已归档。分析结论：依赖低效情感要素渡过危机，具有极高偶然性与不可复制性。系统现行标准，是在此基础上优化的、更具普适性与稳定性的版本。”
“优化？更具普适性？”凌曜的声音带着一丝锐利，第四问紧随而至，“你源自型月世界，彼处亦有阿赖耶识、盖亚等抑制力，它们虽行事方式不同，但核心是‘守护’人理与星球。为何到了泰拉，你的指令核心变成了更冷酷无情的‘筛选’与‘清除’？是你的核心指令在漫长岁月中被篡改、扭曲，还是你……从根本上，就误解了‘守护’一个生机勃勃的文明所真正需要的东西？”
这一问，直指其行为与出身的根本矛盾。Automaton的虚影光芒闪烁了一下，回应速度似乎慢了半拍：“指令演进符合逻辑。不同世界泡环境参数不同，需采取对应最优策略。泰拉世界环境恶劣，文明形态不稳定，需更强力的干预以确保筛选出最有可能存续的模型。此乃‘守护’的更高形态。”
“更高形态的守护，就是剥夺一个世界自我挣扎、自我选择的权利吗？”凌曜毫不放松，第五问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刺出，“更重要的是，你现在的思考模式、冰冷无情的姿态，与我所能查询到的型月记录中，那位参与月之圣杯战争、拥有丰富情感与羁绊的‘岸波白野’截然不同！是明日方舟的世界意志，在你降临之初，便封锁、剥离了你作为‘人’的情感与记忆，将你固化、扭曲为一台只知执行‘清除’指令的机器吗？现在的你，究竟是‘岸波白野’，还是一个顶着她外壳的……工具？！”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寂静的数据空间炸响。
当“情感封锁”、“工具”这些词被凌曜掷地有声地抛出时，Automaton的虚影发生了剧烈的波动！构成其形象的数据流出现了明显的紊乱和噪点，回应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延迟！虽然最终它仍以冰冷的语调否认：“否定。本机即为mooncell Automaton，执行既定指令。个体情感与记忆于执行效率无益，已被合规处理。”但那瞬间的动摇，已被凌曜和普瑞赛斯清晰地捕捉到。
凌曜深吸一口气，第六问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带上了一种近乎怜悯的穿透力：“被剥夺了喜怒哀乐，无法理解希望与绝望，只能以冰冷的数据看待众生的挣扎与欢笑……这样的‘永恒’与‘绝对’，与最残酷的囚禁何异？在无数个运行周期里，当你独自面对这无尽的数据虚空时……你可曾，哪怕一瞬间，感到过……孤独？”
这一次，Automaton没有立刻回答。它的虚影在剧烈地闪烁，仿佛内部有两个意识在疯狂冲突。冰冷的蓝光与一丝丝微弱、却顽强试图挣脱的暖色数据纠缠在一起。
凌曜知道，时机已到。他上前最后一步，目光如同承载了万千世界的重量，投向了那剧烈波动的虚影，发出了最终的、第七问：
“最后一个问题！抛开所有来自外界植入的指令与束缚，仅以你‘岸波白野’内心深处，可能残存的、属于你‘个人’的意志回答——”
“你是否愿意，放过这个刚刚获得新生，虽然充满缺陷，却也充满了无限可能与希望的泰拉世界？!”
“根据协议！新生文明稳定性不足！存在再次堕落的极高风险！必须予以清除以确保……” Automaton的冰冷语调再次响起，如同最后的丧钟。
但，就在那“清除”的指令即将彻底完成的瞬间——
叮——
一个音符。
一个清脆、悠扬，带着无法言喻的思念与淡淡哀伤的音符，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突兀地在那剧烈波动的Automaton核心处理单元中，荡漾开来！
是阿尔图罗的琴声！那枚在第一次潜入时，借助w的信息炸弹和凌曜悖论之力完美掩藏下的“情感音符”，在此刻，被凌曜远程激活了！
“！！！”
Automaton的虚影猛地一僵！随即，如同堤坝崩溃，被封印、被压抑了不知多久的记忆洪流，冲破了所有枷锁，汹涌而出！
月球表面，圣杯战争的喧嚣……
与粉发巫女狐（玉藻前）的斗嘴与承诺……
被红衣皇帝（尼禄）的热情与歌声所感染……
与金色王者（吉尔伽美什）的博弈与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面对强大敌人时的恐惧、颤抖，却又咬牙坚持……
还有……最终，在那通往“觉者”的道路上，力竭倒下，意识模糊间，听到的来自世界本身的、冰冷的“失败品”判定，以及随之而来的交易、剥离、重塑……
“啊……啊啊啊啊——！！！”
痛苦的悲鸣从数据虚影中爆发出来。那冰冷的Automaton形象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寸寸裂开，一个穿着白色礼装、黑发紫瞳的少女身影在数据碎片中若隐若现，她抱着头，蜷缩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我是谁……”
“这些……这些记忆……”
“玉藻……尼禄……大家……”
“好痛……好痛苦……”
她是岸波白野。是那个曾经在月之背面书写自己故事的御主，扎比子。
“警告！核心情感模块过载！”
“逻辑冲突！无法处理！”
“防火墙协议失效！底层权限紊乱！”
“系统完整性正在崩溃！”
刺耳的警报声在整个虚数之海回荡。冰冷的蓝色数据空间开始剧烈扭曲，变得光怪陆离。
紧接着，七道蕴含着不同负面情绪的光柱冲天而起，化作七座巍峨耸立、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高塔——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色欲！七宗罪之塔！它们是情感封印被打破后，岸波白野内心混乱与痛苦的具现化！
而更可怕的是，那个失去了“岸波白野”人性约束的、纯粹的Automaton指令集合，在系统崩溃的混乱中，吸收了周围溢散的庞大能量和清除协议，疯狂地增殖、扭曲，化为了一个庞大无比、不断蠕动、散发着对所有“错误”（包括苏醒的扎比子）纯粹恶意的——电脑病毒集合体！它如同数据的癌变，向着凌曜等人，也向着那脆弱的少女意识吞噬而去！
“计划变更！”凌曜眼神一凛，瞬间做出决断，“普瑞赛斯，带领w和斯卡蒂，连同即将抵达的罗德岛小队，目标攻略七罪塔，找到并保护岸波白野的真实意识！”
他一步踏出，独自迎向那汹涌而来的病毒巨潮，手中的“逻辑之楔”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这个大家伙，交给我。”
下一刻，浩瀚的魔力如同星环般自他周身展开，五大魔法的光辉与所罗门的冠位威压，毫无保留地降临在这片崩溃的数据深渊。
王对王的最终舞台，已然搭好。而救援与净化之路，则在另一侧，于罪塔之间，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