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弈局·万象归寂的序曲
朱明仙舟，将军府，静室。
巨大的全息沙盘悬浮在室内中央，其上清晰地标注着朱明仙舟，特别是锈铁运河区——如今的“启明区”及周边区域的每一个细节。凌曜、怀炎将军、以及戎韬校尉立于沙盘前，云璃则抱剑靠在一旁的立柱上，目光锐利如鹰。
“步离人的残部，约三十人，已借着星槎残骸的掩护，潜入这片废弃的船坞区。”戎韬用光指点着沙盘边缘一片红色的标记，“根据‘白’女士布下的感应坐标，他们的行动轨迹显示，他们在有意识地规避我们的常规巡逻路线，目标明确，直指位于工造司后方的三号军用物资临时储备库。”
怀炎双手负后，面容沉静如水，看不出喜怒：“一群丧家之犬，倒也学聪明了。知道正面强攻是送死，改玩潜行与掠夺了。”
凌曜接口道，语气平静无波：“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储备库里存放着第一批即将换装给边境巡逻队的量产型‘烛龙’铠甲和‘焚厄’阵刀。他们想抢走实物，进行研究，甚至试图找出反制之法。这是种族存续压力下的必然选择，只是，他们选错了对手，也选错了时机。”
他的目光转向沙盘上另几处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光点。
“药王秘传的‘慈怀使者’及其爪牙，利用‘怨嗟之种’的生机伪装，混入了近期前来寻求工作的流民队伍。他们目前分散在启明区的三个临时安置点，正在暗中散播谣言，并试图接触那些对现有分配制度仍有微词，或心怀不满的少数派。”凌曜的手指划过那些绿点，“他们的核心目标，是工造司地下的‘泰初秘窖’。”
“泰初秘窖……”怀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里存放着‘万用形晶体’的原型机，以及你最初的手稿。他们倒是会挑。”
“至于内部的老鼠，”凌曜看向沙盘上几个黯淡的、代表已被监控的光点，“以淬火为首的被流放匠师，共七人，已通过他们昔日的秘密渠道潜回朱明。他们自以为行事隐秘，却不知其一举一动，早已在监控之下。他们与药王秘传已有接触，任务是里应外合，在混乱中为盗窃原型机打开通道。”
云璃此时走上前，她的目光扫过沙盘，最终落在凌曜身上，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但并未多言。她只是清晰地汇报：“曜之前精神的那丝波动，源头已确认，正是那个‘慈怀使者’的一次试探性精神窥探。” 她省略了所有关于本质的猜测，只陈述事实。
怀炎看向凌曜，目光中带着询问：“孙婿，你的计划是？”
凌曜嘴角微扬，那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带着一丝冷意的笑容。
“他们想要混乱，我们就给他们混乱。他们以为我们内部空虚，我们就让他们以为得逞。”他伸出手指，在沙盘上轻轻一点，一个巨大的蓝色包围圈悄然形成，将所有红点、绿点尽数囊括其中。
“戎韬校尉，云骑军前线部队，稍作抵抗后，依计划‘溃败’，将步离人引入三号储备库外围的废弃工业区。那里地形复杂，便于他们发挥个体战力，也便于我们……瓮中捉鳖。”
“是！”戎韬毫不犹豫地领命，眼中充满了对凌曜的绝对信任。
“爷爷，”凌曜转向怀炎，“工造司和泰初秘窖的明面守军，需要做出被药王秘传的混乱牵制的假象。让淬火他们，觉得有机可乘。”
怀炎颔首：“可。秘窖的真正防御，由老夫的亲卫负责。”
“云璃，”凌曜看向身边的少女，“你和戎韬校尉，负责指挥对步离人的合围。一旦他们深入预定区域，立刻切断退路，务必全歼，或至少留下大部分。那个首领，尽量活捉，他脑子里关于步离人现状的情报，对我们和曜青都很重要。”
云璃重重点头，手按在「支离」剑柄上：“放心。”
“而我，”凌曜最后说道，目光深邃，“会待在星尘工坊，作为最显眼的‘诱饵’，等待那位‘慈怀使者’亲自上门。同时，确保启明区的普通民众，不会受到波及。”
一场针对所有潜入者的天罗地网，就在这平静的静室中，被悄然织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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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槎海码头，罗浮仙舟的技术交流团即将启程。
符玄看着前来送行的凌曜，粉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屏退左右，走到凌曜面前。
“凌总监，”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平时的疏离，“临行前，本座有一言。虽朱明事务，本座不便插手，但观星象，察气运，此地近日恐有浊浪翻涌。虽有惊无险，然漩涡之深，牵扯之广，犹未可知。万事，务求稳妥。”
凌曜对符玄能有所感应并不意外，他微微欠身，语气诚恳：“多谢符太卜提醒。正因这漩涡已成，才需迎头击碎，毕其功于一役。况且，”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若能借此机会，为友邦也扫清一些潜藏的尘埃，避免未来可能的祸患，亦是乐事。”
符玄眸光一闪，立刻明白了凌曜的弦外之音——他是在提醒罗浮内部也可能存在类似的问题。她深深看了凌曜一眼，心中对此人的评价又高了几分。这份敏锐与格局，远非寻常匠师或令使可比。
“凌总监有心了。罗浮自会警醒。”她点了点头，“关于此前提及的，针对岁阳及精神侵害的防护装备合作……”
“太卜大人放心，”凌曜笑道，“基础设计方案我已心中有数，待此间事了，便会着手研制。届时，还需与罗浮的专家们共同探讨。”
符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如此，静候佳音。”她目光扫过一旁，补充道，“青雀这孩子，虽性子跳脱，但天赋尚可，便暂且留在朱明，随凌总监学习历练一番吧。”
另一边，青雀正苦着一张脸，对着云璃“诉苦”：“云璃姐姐，你看太卜大人，就这么把我扔在这了，以后我可怎么办啊……”
云璃忍着笑，没有戳穿她。
符玄登上前来迎接的星槎，流光一闪，便消失在浩瀚星海之中。
送走符玄，凌曜看向一旁虽然嘴上抱怨，但眼神里已经闪烁着对不用上班的向往和好奇的青雀，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青雀姑娘，”凌曜开口道，“接下来几日，朱明或许会有些喧闹，你暂且留在工坊区，不要随意走动。”
青雀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凌总监放心，我青雀最是稳重可靠！绝对不给您添乱！”说完，她又小声凑近问，“那个……凌总监，咱工坊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点心铺子？或者……打帝桓琼玉牌的好去处？”
凌曜与云璃对视一眼，皆是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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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尘工坊，会客室。
凌曜与“停云”相对而坐。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刚刚拟定完毕的合作契约草案。账账在停云脚边，发出细微的运算声。
“凌先生提出的合作框架，清晰明了，既保障了朱明的利益，也为我司留下了合理的利润空间。”停云（幻胧）巧笑嫣然，指尖轻轻拂过契约上的纹路，“看来，我们很快就能成为亲密的合作伙伴了。”
“互利互惠，方能长久。”凌曜微笑回应，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对方。在他的灵觉中，眼前的狐人女子仿佛一个精致的躯壳，其内里蕴藏着一股庞大、混乱、充满毁灭意志的暗流。而在那暗流的最深处，一丝微弱却纯净的、属于真正“停云”的灵魂光芒，正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被幻胧的力量牢牢禁锢着。
就在停云（幻胧）拿起笔，准备在契约上签下名字的刹那——那是一个因果确立，双方意志通过“契约”这一概念产生交集的瞬间——
凌曜灵魂深处，与岸波白野驱动的mooncell Automaton达成了同步。浩瀚的算力奔流，并非直接撬动世界规则，而是以凌曜曾掌控的“所罗门模因”为蓝图，进行极致模拟。
端坐在凌曜意识空间深处的岸波白野，双眸绽放出月华般的光芒，低声宣告：
“拟似宝具……展开，『戴冠之时已至，以此启发万象』——！！”
并非真正的宝具降临，而是以其概念为框架，借助mooncell的演算，在现实规则的夹缝中，模拟创造出一个短暂存在的“异常点”。
在外界看来，时间仿佛仅仅过去了一瞬。连近在咫尺的云璃，也只是感觉到凌曜的灵魂波动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悲悯与威严一闪而逝。
但在凌曜的感知中，他已沿着“契约”建立的因果线，强行介入了幻胧与停云灵魂的连接点。他看到了，在那片代表“毁灭”的浑浊暗流中央，一个散发着微弱光晕的、沉睡的狐人少女灵魂，被无数暗影的锁链缠绕。
没有硬碰硬，凌曜调动了「万象悖论」的力量，构建了一个微观的、针对灵魂归属的逻辑陷阱：
【此身承载毁灭之命，但此魂（停云）之归属，超脱于此命之外。】
一个简单的悖论，却足以在“毁灭”的绝对性中，撕开一道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裂隙。
紧接着，“概念编织”发动！凌曜将停云的灵魂本质，视作一个“濒临消散的珍贵概念”，进行诊断、剥离、修复！
过程精准而迅速，如同最高明的手术。那缠绕的暗影锁链在悖论的力量下短暂失效，停云的灵魂被轻柔地、完整地抽取出来，化作一点灵光，瞬间被凌曜引导，收入了意识海中，由岸波白野接引，安置于mooncell的深处进行温养。
这一切，发生在远低于“一瞬”的时间尺度内。
幻胧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秀眉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她刚才，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错觉般的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她浩瀚的力量之海中，被悄然取走了一滴水。但她仔细感知，却一切如常。眼前的凌曜依旧面带微笑，契约的因果已然确立。
“大概是这具身体与仙舟的‘缘分’尚未彻底斩断产生的些许涟漪吧。”幻胧在心中不以为意地想道，随即便将这微不足道的感觉抛诸脑后，专注于即将到来的、“玩弄”这颗仙舟的“欢愉”之中。
她优雅地在契约上签下了名字。
凌曜也微笑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契约成立。
在无人知晓的层面，一场无声的拯救，已经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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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朱明仙舟的人工天光逐渐暗淡，唯有启明区的灯火依旧璀璨，象征着生机与希望。
星尘工坊的顶层露台，却是难得的宁静。凌曜、云璃，以及新晋“留学生”青雀，围坐在一张小几旁。几上散落着精致的茶点和一副帝桓琼玉牌。
凌曜从容地打出一张牌，神情闲适，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云璃坐在他身旁，并未参与牌局，而是拿着一块软布，静静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支离」剑的剑身。冰冷的剑脊映照出她平静无波的眼眸，那眼眸深处，是即将出鞘的锋芒与绝对的坚定。她胸前的宁神花吊坠，在露台柔和的灯光下，散发着安定人心的微光。
青雀一边皱着眉头研究自己手里的牌，一边偷偷瞄着气定神闲的凌曜，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声嘀咕道：“凌大总监，云璃姐姐，我来的路上，可是听说了，外面好像不太平啊？有些地方好像闹起来了，还有说云骑军都……咱们就在这儿打牌，真的没问题吗？”
凌曜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呷了一口，目光掠过青雀，投向远方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夜空。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弧度。
“不急。”
他放下茶杯，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镜头切换）
与此同时，工造司外围阴影中。
淬火带着六个同样眼神阴鸷的前匠师，凭借对工造司防御体系的深刻了解，巧妙地避开了几队“被牵制”的巡逻卫兵，终于来到了那扇铭刻着古老火焰纹章、象征着朱明工艺源流的“泰初秘窖”大门前。
看着眼前这扇厚重无比、符文流转的巨门，淬火的脸上露出了混合着狂喜、贪婪与多年怨毒得以宣泄的扭曲神情。他仿佛已经看到门后那足以改变宇宙格局的“万用形晶体”原型机在向他招手。
“快了……就快了……”他颤抖着伸出手，按照记忆中某个被禁绝的秘法，开始破解大门的第一道机关。“凌曜……你带给我的耻辱，我要你用你的一切来偿还！”
而在地面之上，星尘工坊露台。
正静静擦拭着「支离」剑的云璃，动作微微一顿。她似有所感，缓缓地、坚定地将闪烁着寒光的剑身，彻底归入鞘中。
“咔哒。”
一声清脆的卡榫合拢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
她抬起头，看向凌曜，眼中再无一丝疑虑，只有跃跃欲试的战意和全然的信任。
凌曜对上她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收网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