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心中一紧,正要上前探查,花想容猛地弓起身子,剧烈地干呕起来。
那声音不像是寻常的恶心,更像是某种力量在她的体内冲撞,要强行挣脱束缚。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嗝”,一道乌光从她口中疾射而出,锵然一声砸在坚硬的黑石地面上,溅起一串火星。
那竟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石片,边缘破碎,质地却与那无名碑如出一辙。
林风尚未反应过来,异变再生!
他怀中、散落在葬阵各处的无名碑残片仿佛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吸引,尽数化作流光,与那块刚被吐出的碎片汇聚一处。
刹那间,碎石自动拼接,严丝合缝,一座残破却依旧散发着亘古气息的石碑重新立于众人眼前。
然而,碑上的文字却发生了惊天动地的逆转。
原本空无一字的碑面,此刻竟浮现出一行血色大字,字迹扭曲,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恶意:“非立碑者,乃毁碑人。”
不是立碑之人,而是毁碑之人!
一道闪电划过林风的脑海,瞬间照亮了所有的迷雾。
他一直以为,天道布局,九门降世,是要筛选出一个所谓的“祖”,一个能够承载天道意志,受万世香火供奉的存在。
他以为自己手中的葬天印,是成为“祖”的钥匙。
可现在他明白了,大错特错!
天道要的,从来不是一个顺从的“祖”,而是一个能够毁灭旧秩序、埋葬一切的“葬天者”。
它需要一个毁碑人来当这个新纪元的祖,让众生祭拜一个毁灭的象征,从而在恐惧与敬畏中,彻底臣服于天道的新秩序之下。
“好一个天道,好一个万古骗局!”林-风仰天长啸,笑声中充满了滔天的怒火与不羁的狂傲,“你们想要一个傀儡‘葬天者’来当你们的祖,受万民祭祀……可老子要的,是把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东西连同你们所谓的祖坟,一并掀了!”
话音落,他双手猛然合十,身后的红尘葬阵疯狂运转。
七位女主在他心中留下的情念化作七色神光,葬仙卫不灭的战魂化作铁血洪流,整个西漠大地积压了万古的亡者怨念化作冲天黑气,三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源于“执念”的力量,被林风以无上意志强行压缩,尽数注入那块逆转的碎碑之中!
嗡——
碎碑剧烈震颤,碑体由黑转灰,最终化作一面剔透晶莹、流光溢彩的奇特镜子。
镜面之上,没有映照出林风的身影,反而像是被强行撕开了一道通往彼岸的裂隙,九道巍峨金门内部的景象,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主门之后,根本没有什么神圣殿堂,而是一座巨大无比、由无数命运丝线编织而成的囚笼!
囚笼之内,密密麻麻地悬浮着无数身影,他们全都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袍,容貌、身形,竟与林风一模一样!
每一个白袍林风都双目紧闭,神情麻木,胸膛之上,无一例外地被洞穿出一个血洞,里面嵌着半块不完整的葬天印。
无数看不见的丝线从葬天印中延伸出来,正源源不断地抽取着他们体内的七情六欲,那些被抽出的情念化作最精纯的能量,汇聚成河,流向未知深处,成为维持天道运转的“薪柴”!
林风浑身剧震,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与暴怒席卷全身。
他终于明白,自己,以及这无数个“自己”,都不过是天道圈养的牲畜。
“原来……你们他妈的不是在造祖……你们是在养饲料!”林风的嘶吼声,让整座葬城都在为之颤抖。
就在这时,一直靠在断碑旁的姬无月,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凄美的笑容。
她那枯骨般的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的心口,那里,一缕微弱如烛火的魔心残焰正在摇曳。
“风哥哥……”她的声音轻柔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烧了它。”
她最后一丝魔心,在这一刻轰然燃起!
这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彻底的献祭!
血色的火焰瞬间从她体内喷薄而出,以她为中心,席卷了整个红尘葬阵。
“不要!”林风目眦欲裂,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姬无月已经化作一道决绝的血线,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笔直地冲向那面“逆光镜”。
她空灵而坚定的声音,在林风的心底响起:
“你说过,名字在她们的肚子里……那这一次,我就——钻进你心里!”
血线义无反顾地融入了镜面,逆光镜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镜中那座“命格囚笼”的景象,被瞬间放大了千百倍,每一个白袍林风脸上的痛苦与麻木,都纤毫毕现!
“啊——!”
林风的双目瞬间被血色吞噬,心口仿佛被生生剜去一块。
他猛然引动杀生仙诀,但这一次,他不再掠夺天地生机,不再掠夺他人寿元。
他的目标,是那镜中囚笼里,每一个“自己”!
他要掠夺的,是他们无穷无尽的“被囚之痛”!
无尽的囚禁、无尽的抽取、无尽的绝望与不甘……这些横跨了无数岁月、积压了不知多少个纪元的痛苦,在这一刻,被杀生仙诀尽数掠夺而来,凝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纯粹到极致的“共痛杀气”!
“你们夺我情,炼我魂,以为老子真的只是一个任你们摆布的器皿吗?”林风低吼着,声音沙哑得如同地狱恶鬼。
他将那股足以让神魔都为之疯魔的共痛杀气,狠狠灌入自己胸口的葬天印中!
嗡鸣声中,葬天印上,第八道铭文之后,第九道铭文缓缓浮现——那赫然是一个被无数锁链贯穿的“心”字!
心字之下,还有一行小字,烙印着他此刻的道:葬情,非断情。
他猛然抬起手臂,粗大的灰骨链从虚空中探出,如狂蟒般死死缠绕住那面燃烧着血火的逆光镜。
林风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将这面承载着真相、痛苦与献祭的镜子,轰然掷向天穹之上的九道金门!
“给老子……破!”
逆光镜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血色弧线,在撞上主金门的瞬间,轰然炸裂!
咔嚓——
镜面破碎,那股凝结了万古之痛的“共痛杀气”,却并未消散。
它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顺着囚笼的投影,逆流而上,反向侵入了天道本源!
九道金门发出不堪重负的扭曲声,主门之内,那个一直面无表情的白袍林风,第一次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他胸口的半块葬天印上,竟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不……你不能唤醒他们……他们会疯的……”
他的话音未落,其余八道金门内,那八道气息各异的白袍身影,竟在同一时刻,齐齐睁开了双眼!
他们的眼中没有神采,没有理智,只有两行触目惊心的血泪,缓缓流下。
林风傲立于葬城之巅,黑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灰骨链的一端垂落在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冷冷地注视着天空中扭曲混乱的金门,咧开嘴,露出一口沾满血污的白牙。
“你们要的那个祖,早就被老子亲手埋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这片天地,“是来收你们命的,葬天之主!”
然而,就在他宣告自身存在的这一刻,无人察觉的地下葬城最深处,那扇巨大、古老,刻着两个扭曲大字——“终焉”的石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一道漆黑的裂缝,悄然在门上出现。
丝丝缕缕宛如活物般的漆黑雾气,从裂缝中缓缓涌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仿佛穿越了万古岁月,带着一丝玩味与欣慰的低语。
“……第八碑主,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