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敲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沈知意坐在窗前,手指轻轻抚过脖颈处已经结痂的伤口。距离那场刺杀已过去三日,萧景珩派来的暗卫日夜潜伏在沈府周围,但她心中的不安却与日俱增。
小姐,药熬好了。青竹端着一碗黑褐色的汤药走进来,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沈知意接过药碗,苦涩的气味让她微微皱眉。前世狱中,她也曾日日与汤药为伴,只是那时的药不是为了疗伤,而是为了让她在酷刑中保持清醒。
青竹,这几日外面可有什么消息?沈知意小口啜饮着汤药,故作随意地问道。
青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听说七皇子被皇上训斥了,好像是关于东宫被搜查的事。她顿了顿,还有人说...那日刺杀小姐的刺客身上,搜出了七皇子府的令牌。
沈知意手指一颤,药碗差点脱手。萧景琰竟如此肆无忌惮?前世他至少还懂得隐藏痕迹,等到大婚之夜才动手。如今这般明目张胆,要么是狗急跳墙,要么...
小姐别怕,老爷已经加派了护卫。青竹误会了她的反应,连忙安慰道。
沈知意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对了,我让你打听的事可有消息?
国师玄真近日闭门不出,据说是在炼制什么丹药。青竹凑得更近,但寺里的小和尚说,前夜看见一个穿黑衣的人从后门进了国师的禅房,天亮才走。
黑衣?沈知意想起那日在大相国寺见到的背影。萧景琰与国师的勾结恐怕比想象中更深。
把这个交给门房小厮。沈知意从枕下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信,就说是我给表哥的谢礼。
信是给萧景珩的,用他们约定的密语写成,记录了国师的异常举动。她必须警告萧景珩,那个看似超然物外的国师,很可能是七皇子背后的高人。
夜深人静时,沈知意突然从梦中惊醒。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是寻常护卫的巡逻声,而是刻意放轻的、带着杀意的步伐。
她悄无声息地从枕下抽出匕首,屏住呼吸。前世狱中练就的警觉让她比常人更能感知危险。
窗纸被捅破,一根细管伸进来,飘出淡淡青烟。沈知意立刻用衣袖捂住口鼻,同时悄悄滚到床下。迷烟!看来刺客也学聪明了,不再正面强攻。
门闩被轻轻拨开,三个黑影闪入房中。借着月光,沈知意看见他们手中泛着寒光的短刀。
人呢?为首的刺客低声道。
迷晕了也该在床上啊!另一人疑惑地掀开被子,随即脸色大变,不好——
沈知意从床底闪电般出手,匕首精准刺入最近一名刺客的脚踝。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她趁机跃起,冲向门口。
抓住她!身后传来怒吼。
沈知意刚冲出房门,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拦腰抱住。她反手就要用匕首刺去,却闻到一股熟悉的沉香气味。
是我。萧景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
他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不等沈知意回应,萧景珩已经将她推到身后,长剑出鞘,迎上追来的刺客。
太子殿下好兴致,夜闯闺阁?为首的刺客冷笑道,显然认出了萧景珩。
萧景珩不答,剑光如虹,瞬间刺穿一人咽喉。另外两名刺客见状,同时攻上。沈知意捡起地上掉落的短刀,看准时机掷出,正中一名刺客后背。
最后一名刺客见势不妙,转身就逃。萧景珩从腰间摸出一枚飞镖,手腕一抖,刺客应声倒地。
留活口!沈知意急忙道。
萧景珩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卸掉了刺客的下巴,防止他服毒自尽。韩昭!他低喝一声。
黑影闪过,韩昭带着几名暗卫出现,迅速将三名刺客拖走。
你怎么在这里?沈知意这才有机会问道,声音还有些发抖。
萧景珩摘下面巾,露出凝重神色:我截获了七弟给国师的密信,说今夜要取你性命。他轻轻抚过沈知意脖颈处的伤疤,幸好赶上了。
沈知意突然腿一软,险些跌倒。萧景珩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这才发现她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迷烟...我吸入了少许...沈知意虚弱地说。
萧景珩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内室。沈知意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莫名感到安心。
萧景珩将她放在榻上,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解毒丹,能中和迷烟的药性。
沈知意就着他的手服下药丸,唇瓣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指。两人都是一怔,空气中突然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氛围。
殿下不该亲自来。沈知意垂下眼睫,轻声道,若被人发现...
我顾不了那么多。萧景珩声音低沉,若你有个闪失,我重生这一世又有何意义?
沈知意抬眸看他,只见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眸此刻竟盈满柔情。她的心突然跳得厉害,前世狱中相处三月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殿下...她刚开口,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
萧景珩神色一凛:府中护卫被惊动了。他快速思索片刻,我不能被人发现在这里,否则七弟必会借题发挥。
沈知意会意,指了指衣柜:先躲起来。
萧景珩刚藏好,青竹就带着护卫冲了进来:小姐!您没事吧?我们听到打斗声——
有刺客闯入,已被我的暗器所伤逃走了。沈知意镇定自若地说,仿佛刚才的惊险从未发生,派人去查查,务必找出幕后主使。
待众人退下,萧景珩从藏身处走出,眼中满是赞赏:沈小姐临危不乱,萧某佩服。
沈知意微微一笑:狱中三月,别的没学会,伪装倒是练得不错。
提到前世狱中经历,两人神色都黯了黯。那段黑暗记忆是他们共同的梦魇,也是联结彼此的纽带。
殿下刚才提到国师...沈知意转移话题。
萧景珩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七弟写给国师的密信,用的是密语,但我已破译大半。他指着其中一行,这里提到双星之命,当归于一,还有祭酒已成,只待吉时
沈知意心头一震:双星...前世国师在我与殿下被赐死那夜,曾预言双星陨落,新主当立
祭酒...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我怀疑指的就是那杯毒酒。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那杯毒酒不仅仅是杀人工具,更可能是某种秘术的载体!
国师到底是什么人?沈知意喃喃道。
萧景珩摇头:我查过典籍,玄真二十年前突然出现在京城,因预言准确被先帝召入宫中。关于他的来历,无人知晓。
窗外,雨势渐大,雷声隆隆。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萧景珩凝重的侧脸。
知意,他突然唤她的闺名,声音轻柔却坚定,无论国师有何阴谋,七弟有何算计,这一世我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沈知意心头一热:殿下...
私下里,唤我景珩可好?他握住她的手,前世我们以夫妻之名共赴黄泉,却未曾真正相识。这一世,我想真正了解你,不仅是作为盟友,更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萧景珩脸色一变:宫中有变!
一名暗卫急匆匆赶来,在门外低声道:殿下,皇上急召所有皇子入宫!
萧景珩起身,犹豫地看了沈知意一眼。
去吧。沈知意勉强站起身,我没事。
萧景珩深深看她一眼,突然将她拉入怀中,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跃出窗外,消失在雨夜中。沈知意摸着被吻过的额头,心跳如鼓。
皇宫内,灯火通明。皇帝面色铁青地坐在龙椅上,下方跪着瑟瑟发抖的七皇子萧景琰。宰相林甫站在一旁,神色阴晴不定。
儿臣参见父皇。萧景珩行礼道,余光扫过殿内众人。
太子来了。皇帝声音疲惫,你七弟方才向朕告发,说你私藏军械,意图谋反。
萧景珩心头一震,面上却不露分毫:儿臣冤枉。三日前七弟才带人搜查过东宫,一无所获。父皇若不信,可再派人彻查。
父皇!萧景琰急声道,儿臣有确凿证据!东宫北库房地下有密室,内藏精甲百副!
萧景珩瞳孔微缩。北库房地下确实有密室,但那是先帝所建,极为隐秘,连他都是重生后才发现的。萧景琰如何得知?除非...
既如此,请父皇派人搜查。萧景珩镇定自若,若真如七弟所言,儿臣甘愿领罪。
皇帝盯着两个儿子看了许久,突然咳嗽起来。一旁侍立的国师玄真连忙递上一枚丹药:陛下,请服药。
萧景珩敏锐地注意到,皇帝服药后眼神变得有些恍惚。而国师与七皇子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陛下,老臣以为此事关系重大,不如明日早朝再议。林甫突然开口。
皇帝摆摆手:罢了,朕累了。太子暂回东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离宫。老七也回府闭门思过。
离开大殿时,萧景琰故意撞了下萧景珩的肩膀,低声道:皇兄好手段,但游戏才刚刚开始。
萧景珩冷笑:七弟还是担心自己吧。刺杀沈小姐的刺客身上,可是有七皇子府的令牌。
萧景琰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如常:令牌可以伪造。倒是皇兄,夜闯闺阁,传出去怕是有损皇家颜面。
萧景珩心头一震。萧景琰怎会知道他去了沈府?除非...国师有某种方法能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回到东宫,萧景珩立即召来韩昭:派人盯紧国师府,特别是夜间动向。另外,查查父皇服用的丹药是什么。
韩昭领命而去。萧景珩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雨后的夜空。前世种种在脑海中闪回,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成形——或许他与沈知意的重生并非偶然,而是某种更大阴谋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沈知意收到了萧景珩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消息。得知朝堂上的风波后,她立即写了一封信,让青竹送去给表哥陆明。
信中除了提醒陆明小心禁军中的异动外,还特意问及大相国寺的布局。她需要亲自探查国师的秘密,而寺庙的地形图至关重要。
夜深人静时,沈知意换上一身夜行衣,正准备出门,窗外突然传来三声轻叩——是她与萧景珩约定的暗号。
推开窗户,萧景珩矫健地翻入房中。他脸色凝重,身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
殿下不是被禁足东宫了吗?沈知意惊讶地问。
萧景珩唇角微扬:区区宫墙,拦不住我。随即正色道,我来是要告诉你,国师可能掌握着某种监视我们的方法。七弟知道我今夜来过你这里。
沈知意心头一凛:难怪刺客来得如此及时。
还有更可怕的。萧景珩低声道,我怀疑父皇被国师的丹药控制了。服药后眼神恍惚,与平日判若两人。
沈知意倒吸一口冷气:殿下是说...国师和七皇子不仅想谋夺太子之位,更想控制皇上?
萧景珩点头:前世我们死后,七弟登基,国师权势滔天。我怀疑这一切都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
那杯毒酒...
很可能是秘术的关键。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国师需要特定时辰、特定方式杀死特定之人,来完成某种仪式。
沈知意突然想起什么:殿下可曾听过夺运之术
萧景珩一怔:民间传说中的邪术?
家父曾提过,边关有异族巫师能通过特殊仪式夺取他人气运,转嫁己身。沈知意回忆道,需在星辰特定位置时,以特殊方式杀死气运深厚之人...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国师那句双星之命,当归于一。
若真如此...萧景珩声音低沉,国师和七弟要的不只是皇位,更是...我与你身上的皇室气运。
沈知意心头涌起一阵寒意。前世他们含冤而死,今生难道要成为邪术的祭品?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她坚定地说,必须主动出击。
萧景珩握住她的手:我已派人监视国师府。明日我会设法入宫查探父皇的情况。你...
我要去大相国寺。沈知意打断他,国师的禅房内必有线索。
萧景珩皱眉:太危险了。
殿下忘了?沈知意微微一笑,前世我可是在狱中活了三月的沈知意,没那么容易死。
萧景珩望着她坚毅的眼神,终于点头:好。但必须让韩昭暗中保护你。
窗外,一轮残月被乌云遮蔽,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在这暗流涌动的夜晚,两颗饱经沧桑的心却靠得更近,共同面对着未知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