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窃窃私语声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阵阵冲刷着众人紧绷的神经。它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仿佛直接响在脑海深处,搅得人心神不宁。
“妈的,有本事出来真刀真枪干一场!躲在暗地里嚼舌根,算什么东西!”王胖子被这精神污染搞得烦躁不堪,忍不住对着黑暗咆哮了一声。
回声在空旷的阶梯间震荡,反而让那低语声似乎停滞了一瞬,随即又以更大的密度涌来,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狂怒。
“别被影响!”解雨臣低喝道,努力保持冷静,“这声音很可能也是机关的一部分,旨在扰乱我们的判断力。集中精神,想办法破局!”
吴邪强迫自己忽略那恼人的声音,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所有关于悬魂梯和类似机关的记载。“视觉欺骗,感官误导……如果常规方法无效,那关键可能不在‘走’,而在‘停’,或者……‘变’。”他目光扫过脚下完全一致的台阶,“也许每一步的落点、力度,甚至顺序都有讲究?”
“说得轻巧,这成百上千级台阶,难道要一级级试过去?”胖子喘着气,持续的原地打转和巨大的心理压力消耗了他不少体力。
一直凝神感知着四周的黑瞎子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声音……好像不全是‘假’的。有些‘源’,在下面,更深处,而且……在动。”他墨镜后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极力分辨那些难以捉摸的声源。
张起灵 silent 地伸出手,用他那两根奇长的手指,轻轻触摸着身旁冰冷光滑的石壁。他的指尖极其缓慢地移动,仿佛在读取石壁内部某种细微的振动。片刻,他收回手,目光投向下方无尽的黑暗深渊,淡淡道:“有东西。很多。”
这句话让所有人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很多?很多什么?小哥你说清楚啊!”王胖子急了。
张起灵却不再言语,只是将背后的黑金古刀调整到了一个更便于瞬间出手的位置。
恐惧和焦躁在王胖子心中积聚发酵。他看着脚下这仿佛永无止境、循环往复的台阶,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他娘的,胖爷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被这破楼梯困死?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工兵铲,骂骂咧咧道:“操!管你什么悬魂梯鬼打墙,胖爷我给你来个硬破解!把这狗屁台阶砸了,看你还怎么绕!”
“胖子!别乱来!”吴邪见状大惊失色,急忙阻止。
但已经晚了。
王胖子铆足了劲,抡起工兵铲,狠狠地朝着脚下当前这块青石台阶的边角猛砸下去!
他这一下含怒而发,力量极大。工兵铲锋利的边缘与坚硬的青石猛烈撞击!
“锵——!”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惊人,甚至短暂压过了那诡异的低语声。
台阶边角被砸碎了一小块,迸出几点火星。
然而,就在撞击发生的瞬间——
“咔嚓……咯咯咯……”
一连串机括启动的、令人牙酸的沉闷声响,猛地从众人脚下的台阶深处、从两侧的石壁内部传来!
整个悬魂梯,仿佛一头被惊醒的远古巨兽,开始苏醒!
“不好!”解雨臣脸色剧变。
话音未落,他们脚下以及前后数级台阶,猛地向下翻转!
那根本不是固定的石阶,而是精心平衡设计的连环翻板!触发一处,牵连一片!
瞬间,脚下踏空!
“我艹!”王胖子惊呼一声,第一个失重跌落。
“胖子!”吴邪试图伸手去拉,却自身难保,也跟着向下坠落。
解雨臣和黑瞎子反应极快,在翻板启动的刹那试图向后跃向未翻转的区域,但他们身后的台阶也几乎同时翻倒!两人脚下落空,同样坠向深渊。
唯有张起灵,在异响发出的瞬间,身体已然做出反应。他足尖在即将翻转的板面上猛地一点,身形如鹞鹰般腾空而起,竟在间不容发之际,堪堪跃向了更后方似乎还未触发机关的一级台阶!
然而,他落脚之处,那级台阶表面突然无声无息地裂开无数细孔!
“嗖嗖嗖——!”
无数淬毒的细小弩箭如同毒蜂般从孔中暴射而出,覆盖了他所有可能的闪避空间!
张起灵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眼看就要被箭雨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他身体以一种超越人体极限的方式猛然拧转,黑金古刀瞬间出鞘,在身前舞出一片密不透风的黑色光幕!
叮叮当当!
一阵密集如雨打芭蕉的脆响,绝大部分毒弩被古刀精准地磕飞扫落。但仍有一两支漏网之鱼,擦着他的衣角射入黑暗。
他身形落下,单膝跪地,稳稳落在后方一级未触发的台阶上,黑金古刀横在身前,眼神冷冽地扫视着周围仍在不断蔓延崩落的翻板机关。
而吴邪、解雨臣、黑瞎子、王胖子四人,则已经完全失去了踪影,伴随着碎石落土的声响,坠入了翻板之下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坠落的过程短暂而漫长。
风声在耳边呼啸,夹杂着胖子不甘的吼叫和碎石滚落的声音。手电光柱在急速下坠中疯狂乱晃,只能短暂照亮飞速上升的、布满凿痕的岩壁。
“噗通!”“砰!”“哗啦——!”
几声轻重不一的落地声和落水声接连响起。
吴邪只觉得浑身一震,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摔得七荤八素,眼前金星乱冒。他掉在了一堆相对柔软的东西上,缓冲了一下,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差点背过气去。
他艰难地喘着气,挣扎着坐起身,摸到掉在一旁的手电筒,急忙向四周照射。
光线所及,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他正坐在一堆腐朽的、不知名的草木织物混合物上,像是某种古老的垫料,散发着浓烈的霉腐气味。解雨臣落在他不远处,正捂着胸口咳嗽,显然也摔得不轻。
旁边传来哗啦的水声和胖子的呛咳声。王胖子比较倒霉,直接掉进了一个不深的、散发着恶臭的积水坑里,正狼狈不堪地往外爬。
黑瞎子则单手挂在一处凸起的岩壁上,身体轻晃,然后灵巧地跳了下来,落地无声,拍了拍手上的灰:“啧,差点湿身。”
“都没事吧?”吴邪急忙问道,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嘶哑。
“死……死不了……”胖子吐着嘴里的臭水,“胖爷我这身神膘……关键时刻……还是能缓冲一下……”
解雨臣已经站起身,迅速检查了一下自身和环境,脸色苍白但镇定:“轻微擦伤,无大碍。看来这下面才是真正的‘目的地’。”
手电光向更远处扫去。
光芒刺破黑暗,逐渐勾勒出令人震撼且毛骨悚然的景象——
这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石窟。
而石窟之中,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数十口乃至上百口巨大的青铜棺椁!
这些棺椁形制古朴巨大,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铜绿和尘埃,但依然能隐约看到上面雕刻着的繁复狰狞的纹饰——饕餮、夔龙、以及种种无法名状的怪异生物图案。它们按照一种特定而诡异的规律摆放着,沉默地矗立在无尽的黑暗里,如同一支来自幽冥地府的军队,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阴森死气。
他们坠入了一个巨大的青铜棺椁法阵之中!
“我滴个亲娘姥姥……”王胖子看呆了,忘了身上的疼痛和恶臭,“这……这是到了青铜器批发市场了?”
突然,张起灵如同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从上方坠落,轻盈地落在吴邪身边。他看了一眼众人,确认都无大碍,目光便立刻锐利地投向前方那片棺椁矩阵。
几乎就在张起灵落地的同时——
咔嚓……咔嚓……咔嚓……
一种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开始从那些沉寂了数千年的青铜棺椁内部,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他们坠落产生的震动……惊醒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金属锈蚀和尸体腐烂的恶臭,骤然变得浓郁起来,弥漫在空气之中。
黑瞎子侧耳听了听那密集起来的刮擦声,叹了口气,慢悠悠地从后腰摸出了两把特制的强光手电和一把造型奇异的匕首:
“得,扰人清梦了。主人家……看来不太高兴啊。”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和手电,光束紧张地扫视着那些开始发出异响的青铜巨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