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敖珏结束商谈,告辞离开。
临行前,他特意向慕源、南宫月辞行,态度恭敬有礼,并赠予小慕楠一枚东海特产的“避水涵光佩”,言说可避寻常水厄,润泽灵台,算是对那日宴席上孩童好奇发问的答谢。
举动自然,毫无破绽。
慕楠很喜欢这块触手温凉、内蕴水光的玉佩,乖巧道谢。慕源与南宫月亦坦然收下,客套送别。
看着敖珏化作一道水蓝遁光消失在天际,慕源负手而立,对身侧的南宫月低声道:
“他察觉了。”
“嗯。”
南宫月点头,
“但他掩饰得很好,且留下了这玉佩……
是示好,也是试探。”
“无妨。”
慕源握住她的手,
“兵来将挡。
龙宫若真有异动,同盟也非摆设。眼下,更重要的是楠儿。”
他回头,看向正在庭院中,拿着新得的玉佩,好奇地对着阳光照来照去的儿子,眼中满是坚定,
“他的路,终究要他自己去走。
我们能做的,是在他羽翼丰满前,为他撑起一片天,扫清尽可能多的障碍。”
春风吹过,庭中花树摇曳,落英缤纷。
八岁的慕楠举着玉佩,看光线透过水蓝色的佩身,在地上投出晃动的光斑,笑得无忧无虑。
他还不知道,自己眉心的胎记,已悄然牵动了多方势力的心弦。
平静的岁月之下,命运的齿轮,正随着他的成长,开始缓缓加速转动。
远方,东海深宫,接到密报的东海龙王,屏退左右,独坐于黑暗的王座之上,指间一枚与敖珏相似的龙珠幽光闪烁,映照着他深沉莫测的面容。
“太阴眷顾者……古老的契约……终于,现世了么……”
低沉的自语,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没入无尽的深海黑暗之中。
……
敖珏的离去并未在墟渊圣地掀起太大波澜,仿佛只是同盟间一次寻常的交往。
那枚“避水涵光佩”被慕楠贴身佩戴,触感温凉,确有些许宁神静气之效,南宫月仔细检查后也未发现异常,便由他戴着。
日子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规律。
慕楠每日清晨随父亲修习《紫府蕴灵诀》,午后母亲指导“月华导引术”,傍晚则或随凌澈练习基础武技,或听墨微星讲星辰故事,或跟着夏文轩辨识草药。
他的进步是扎实而平稳的,体内灵力日渐充盈,对太阴之力的感知与控制虽仍处蒙昧,却已能初步做到收放由心,不再受月相变化明显影响。
然而,这份平静之下,暗涌从未停歇。
南宫月眉心的月白印记对太阴之力的感应日益敏锐,她能察觉到,随着儿子长大,那股潜藏在他血脉与胎记深处的古老契约气息,正如同深海下的潜流,虽表面平静,内里却在缓慢而坚定地积蓄着力量。
慕源与墨辰、凌昊等人的密信往来也愈发频繁,主题多围绕“太阴眷顾”、“古老契约”、“龙宫动向”以及“深渊残余异动”。
这一年初秋,同盟监测到西漠古战场遗迹附近,幽冥秽气的波动频率异常增高,虽未形成大规模侵蚀,但迹象诡谲。
凌昊需亲自坐镇北境,防备极北冰渊异动;
墨辰与林青璇正全力推演一种可能克制幽冥高层的新阵法;
夏文瑾与苏灵儿因药王谷内部一场突发疫病脱不开身。
于是,前往西漠调查的任务,落在了年轻一代的肩上——
由凌澈带队,墨微星、夏文轩、汐音同行,并调派了一支精锐的同盟修士小队辅助。
临行前夜,凌澈来到听雪轩向舅舅、舅母辞行,顺便考校慕楠近日功课。
八岁的慕楠已能流畅背诵《紫府蕴灵诀》前三层心法,演练基础拳脚也有模有样,尤其身法灵动,反应迅捷,让凌澈颇为满意。
“澈儿,西漠凶险,务必小心。”
慕源叮嘱,
“探查为主,若有异状,及时传讯,勿要逞强。”
“舅舅放心,侄儿明白。”
凌澈沉稳应下,转而看向一旁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慕楠,冷峻的眉眼柔和些许,
“楠儿,在家要听爹娘的话,好好用功。
表哥回来,要检查你的剑术。”
慕楠用力点头,眼中满是对表哥的崇拜与对远行的向往:
“澈表哥,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等我再大些,也要跟你们一起去!”
南宫月轻轻揽过儿子,对凌澈道:
“澈儿,你们自己也多加保重。
微星那孩子心思细,但有时过于要强,你多看顾些。
明轩仁善,需防人心诡谲。
汐音……她身份特殊,在陆上行事,你们多担待。”
“舅母教诲,澈儿谨记。”
凌澈郑重行礼。
次日,凌澈一行人悄然离开圣地,奔赴西漠。
他们走后,圣地似乎空寂了许多。
慕楠每日修行之余,总会爬到听雪轩最高的阁楼上,眺望西方天际,心中默默计算着表哥他们走了几日,到了哪里。
他对那个传说中的西漠充满了好奇,更渴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像表哥他们一样,仗剑天涯,行侠仗义。
这一日月圆之夜,慕楠完成晚课后,独自在庭院中练习新学的“踏月步”。
这是南宫月结合月华导引术与基础身法,为他量身改良的步法,讲究身随月影,步走轻盈,在月光下施展,颇有几分玄妙。
他心无旁骛,小小的身影在清冷月辉中腾挪转折,虽力量不足,却已初具灵动飘逸之形。
眉心淡金色月牙胎记随着他的运动,流淌着温润的光泽,与天上明月隐隐呼应。
忽然,他脚步一个踉跄,并非体力不支,而是心口那枚“避水涵光佩”毫无征兆地微微一热,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凉刺骨的诡异气息,顺着玉佩传入他掌心!
“啊!”
慕楠低呼一声,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握紧玉佩。
那冰凉气息一闪即逝,仿佛幻觉。
他疑惑地举起玉佩对着月光细看,水蓝色的佩身依旧温润,内里光华流转,并无异样。
“楠儿,怎么了?”
南宫月的声音从廊下传来。她一直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儿子练习。
“娘亲,”
慕楠跑过去,举起玉佩,
“刚才它好像……有点凉。”
南宫月心头一凛,接过玉佩,神识仔细探查。
片刻后,她眉头微蹙。
玉佩本身并无问题,材质、阵法都属上乘,确实有避水宁神之效。
但就在刚才那一瞬,她隐隐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几乎与玉佩本身水灵气息融为一体的、来自遥远方向的“召唤”或“共鸣”波动!
这波动极其微弱,若非她对太阴之力和幽冥逆转气息异常敏感,若非慕楠体质特殊可能作为“放大器”,几乎无法察觉!
这波动……似乎指向西方!
与凌澈他们前往的西漠方向,隐隐吻合!
“没事,”
南宫月面上不动声色,将玉佩戴回儿子颈间,温言道,
“许是夜间露重,玉佩沾染了寒气。
今日练习得不错,先去歇息吧。”
安抚慕楠睡下后,南宫月立刻寻到正在书房处理事务的慕源,将此事告知。
慕源听完,神色凝重:
“敖珏送的玉佩……果然没那么简单。
这‘召唤’波动,若非刻意布置,便是玉佩材质或炼制手法特殊,能被动感应到某种同源或相克的力量场。
西漠近期异动频频,恐怕……
澈儿他们此行,不会太顺利。”
“要通知澈儿他们吗?”
南宫月担忧道。
“暂时不必。”
慕源沉吟,
“波动太微弱,且性质不明,贸然传讯可能扰乱他们心神。
我已让圣地暗线加强西漠方向的情报收集。另外,”
他看向妻子,
“月儿,这几日,你多留意楠儿和这玉佩。
若再有异动,立刻告诉我。”
就在夫妇二人商议之际,远在西漠边缘的凌澈小队,正遭遇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