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面上早已骂声一片,宋少轩却仍气定神闲。他太了解这些东瀛人了:表面恭谨有礼,骨子里却尽是算计。古人有句话能很好的形容他们:“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这些豺狼过早地露出了獠牙,又贪心不足蛇吞象。他们的政客狂妄自大,以为趁着欧战便能独霸远东,妄图一口吞下整块肥肉,最终却所得寥寥。
他们更不曾料到,即便签了条约,同意签字的大帅不久便倒台。北洋政府也根本代表不了华夏:南方不听号令,奉天自行其是,日后更出了位猛将,连内蒙都收入囊中。
最致命的是,他们过早暴露的野心让花旗国心生警惕。战后花旗翻手就是一记重锤,逼着他们吐出既得利益,还加以重重限制,最终将这个岛国逼上了一条畸形的道路。
佐藤正是这些东瀛人的缩影:看似谦逊实则傲慢,精于算计却难掩贪婪。
此刻他放下报纸,唇角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果然一切如他所料。毛熊大军已长驱直入奥匈山区,迫使对方疲于奔命。
而英吉利再次施展其传家本领,联合诸国向罗马帝国许以奥斯曼的领土,一场倒戈的戏码正在上演。
毛熊必然赢得战争,根据一向的规律,日后割地赔款。毛熊赚取丰厚回报,其债券收益绝对有保障。
佐藤仔细折好报纸,取出一小瓶碘酒,在版面空白处轻轻涂抹。几行隐形字迹逐渐显现,他凝神细看后,将报纸投入火盆,整装出门。
此时的华夏大地,东瀛间谍如影随形。那些打着经商旗号、或是终日游荡的浪人,十有八九都身负特殊使命。
佐藤自然也不例外。他此行的任务,便是收买北洋官员,推动“二十一条”尽快落地。西方列强对此条约多有非议,若不趁早白纸黑字定下,他们始终难以安心。
大帅沿用了不少前朝旧臣,又在高丽亲眼见识过东瀛的强盛,因而对留洋归来的东瀛系官员格外重用。佐藤要利用的,正是这批人。
说来可笑,有些人不过出了趟国门,便自觉高人一等。整日将“你不知道他们的制度有多好”挂在嘴边,恨不得把洋人吹到天上去。
那些根基浅薄的更是变本加厉。一边夸大西洋的强大来抬高身价,一边又在国内捞取好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佐藤第一个要找的,正是这样一位留日官员。此人心术不正,又恰逢手头拮据,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北洋官场素有“留洋派大小王”之说,这位便是人称“大王”的揖唐。他出身寒门,却勤奋好学,二十岁中秀才,乡试会试连战连捷,最终高中进士。
当年他赴京殿试途经沪上,在渡轮偶遇福裕里鸨母顾三娘。见对方出手阔绰、风韵犹存,便主动攀附。顾三娘见他年轻有为,又是新科进士,对他另眼相待。
谁知此人品行不端,一到京城就窃取她的金银钻戒,换的银钱四处打点,不仅谋得官职,更争取到赴日留洋机会。
学成归来后,他被顾三娘逮个正着。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竟说服老鸨下嫁于他。不料原配夫人一纸诉状告上公堂,他不得已耗费五十万两白银平息风波,休弃发妻后一直郁郁不得志。
虽曾任吉林督军,却是个被架空的傀儡,七个月后便黯然返京。如今虽顶着众议院议员、总统府咨事的头衔,实则囊中羞涩。佐藤找上门时,他正为钱财发愁。
“先生放心,事成之后,必有重谢。”佐藤意味深长地许诺,“定让阁下满意。”
这位“大王”一听有利可图,简直恨不得当场跪下喊佐藤一声爹。忙不迭应承下来,还特意唤来了自己的“贤婿”。正是刚被林公子劫走巨款的王大人。
这位王大人同样是个留日官派生,品行之卑劣更胜一筹。当年为了攀附权贵,竟持枪将京城名妓小阿凤绑到六国饭店,强行逼她同意,再替她赎身,迎娶回家。
若说他真有多痴情,倒也未必。小阿凤本是庆王爷公子的心头好,但王府绝不容一个风尘女子入门。王大人这般强娶,实则是为王爷公子提供方便。
每回公子来访,他便让两人在屋内缠绵,自个就在门外点着烟卷替二人望风,任由内室春色无边。
之所以称他作“女婿”,全因小阿凤本是顾三娘买来京城调教的,按规矩该唤三娘一声“妈妈”。
这般乌烟瘴气的关系网里,两个品行如此“端正”的人物,又怎会拒绝佐藤的提议?但凡只要银钱到位,这世上还有什么不能出卖?
佐藤顺利说服那二人后,又马不停蹄地拜访了曹次长府邸。这位更是彻头彻尾的卖国贼,三言两语间便将细节谈妥。
几位朝中重臣相继打点妥当,佐藤志得意满地返回驻地传递情报。他让谈判大使尽管放手施压,务必迫使华夏签下条约。
于是,先前的威胁很快转为实际行动。东瀛以换防为名,暗中向直隶地区增派大量兵力。日使再度召见陆大人,发出最后通牒:若再不签字,即刻兵戎相见!
陆大人多次登门苦苦哀求,希望能只签署前两条条款,却遭严词拒绝。稍后他又退让表示可接受第三条,竟被直接逐出门外。
待他忍辱答应到第四条时,终究无法继续退让。这位外交官在接连遭受东瀛羞辱后,终于愤然拂袖离去。
收了重金的曹次长自然为东瀛说话,悄声献策:“大人代表的是东瀛全国意志,若能稍作让步,此事必成。不如先将前四条落实再说。”
东瀛特使思忖再三,最终勉强应允。真要开战,他未必能做主,国内也不敢轻启战端。如今华夏军阀割据,大帅麾下重臣均表示拒不接受条约。
冯大人联合十九省通电劝诫大帅,段大人更是力主抗战。若北洋政府因此分崩离析,东瀛未必能捞到好处。况且若要逐个击破各地军阀,不仅军费惊人,西方列强也绝不会坐视其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