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多了一位美女姐妹同行,大家说不出的高兴。
收拾妥当,开始启程了。
潮湿的苔藓裹着众人的裤脚,腐烂的落叶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不舒服的声响。
阿萝抹开遮住眼睛的湿发,第无数次确认罗盘指针——它依然固执地指着正北,可她们分明已经在这片紫色雾霭笼罩的密林里,打转了半月有余。显而易见,这是迷路了。
“小主姐姐呀,再找不到出路,咱们就要学夸父追日般,累死在半道上了。”中医悬儿靠着一棵,长满疙瘩的樟树喘气,药篓里的草药,早被露水浸得软塌塌的。
她扯了扯身上挂满枯叶的外衣,布条状的下摆,随着动作簌簌掉落碎屑。
“省着点力气吧。”武术武曌飞用木棍拨开挡路的藤蔓,胳膊上的擦伤,还结着暗红血痂,“留着劲儿对付野兽。”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溪流般的叮咚声,众人精神一振,跌跌撞撞循声而去。
她们拨开最后一丛荆棘,眼前景象让所有人怔在原地。
只见溪边空地上,支着一顶靛蓝绸缎帐篷,檐角垂着流苏,随风轻晃间,露出帐内琳琅满目的丝线金箔。
最醒目的是中央端坐的女子——她身着月华般流转的紫色交领广袖裙,腰间束着银丝绣鸾鸟纹宽带,发髻插着一支雕凤玉簪,举手投足间衣袂翻飞,恍若从古画中走出的仙子。
“请问,诸位可是迷途至此?”女子抬头浅笑,声音似清泉击石,手中银剪正巧剪断一缕垂落的蛛丝。
“是的,我们迷路了,请问仙子姐姐,如何出去?”悬儿连忙回道。
“各位莫急,会出去的,眼下,你们需要歇息。”女子依然浅笑嫣然。
众人仔细打量帐篷里的一切。
那女子面前摊开的檀木案几上,摆着整套制衣工具——鎏金顶针、犀角熨斗、嵌螺钿的缠线轴,还有堆成小山的云锦蜀缎。
“这……这是什么地方?”京剧盈水袖无意识地整理着自己沾满泥浆的水袖,方才还萎靡的队伍瞬间挺直腰板。就连最沉稳的林铮,也忍不住伸手触摸帐篷外悬挂的鹤纹幡旗,触手温润竟似活物。
“我叫紫儿。”女子起身行礼,紫裙曳地三尺,却不染半点尘土,“见各位衣饰破损,若不嫌弃,愿为诸位裁制新衣。”
她目光扫过众人狼狈模样,唇角微微上扬,“当然,若是信不过我……”
“信得过!绝对信得过!”茶道柳香香第一个跳出来,扒拉着自己起球的衣领,“您瞧瞧我这身打扮,简直比叫花子还不如。”其他几人连连点头,连向来矜持的花瓷儿都悄悄抚平裙褶。
紫儿笑意加深,指尖掠过案几上的软尺:“既如此,请诸位报上姓名与生辰八字。”
众人依言照做,轮到阿萝时,她犹豫片刻才说出自己的生辰。
紫儿闻言挑眉:“竟是惊蛰时节出生,难怪骨子里带着一股锐气。”说着已量完她的身形,随手记下一串复杂的数字。
“现在就开始么?”林铮望着逐渐西斜的日头,“会不会太赶工?”
紫儿不答,转身从架上取下一匹烟霞色杭罗,剪刀游走间,布料如花瓣般绽开。
她示意阿萝换上旧衣站上台子,银粉沿着脖颈曲线撒下,竟是在做立体裁剪。
“这手法……还是第一次见。”中医悬儿瞪大眼睛,看着紫儿将软尺绕着阿萝舞动,“像是传说中的‘量体裁衣’真传!”
只见紫儿时而俯身贴近,时而退后三步远观,手中的炭笔在衣料上勾勒出流畅线条,不过半炷香功夫,就完成了全套设计图。
“该选主料了。”紫儿拍拍手,仆从帐篷深处推出一辆朱漆木车,车上整整齐齐码着上百种织物。
有江南特有的宋锦、塞北驼毛混纺的呢绒、还有泛着珍珠光泽的鲛绡。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紫儿却径直走向一匹黛青暗纹缎面,“阿萝姑娘气质英武,当配云雁衔枝纹。”
“为什么我的是鸟儿?”阿萝摸着下巴研究图纸,发现自己的衣襟处果然绘着展翅鸿雁。
紫儿狡黠一笑:“因为你总爱往前冲啊,就像领头的鸿雁。”众人哄笑起来,紧绷的神经难得松弛。
制衣过程堪称视觉盛宴。
紫儿时而坐在绷架前飞针走线,时而站立着,用特制铜梳梳理衣摆褶皱。
她独创的“光影绣法”更是神乎其技——拿着半透明的蝉翼纱对着阳光比划,直接在面料上刺出渐变效果。
给武曌飞做的玄甲袍最是惊艳,胸前护心镜位置用金线绣出蟠龙戏珠,龙须竟随着动作轻轻颤动。
“这龙眼用的是夜明珠粉调胶!”武曌飞摸着自己新衣,粗粝的手掌都不敢用力触碰,“夜里定能照亮三丈开外。”
紫儿笑着递过配套的牛皮护腕:“穿上这套,保管你在林子里横着走。”
最费工夫的当属给琪儿做的棋枰襦裙。
紫儿特意选用黑白双色的冰蚕丝交织,裙裾绣着流动的星河图,每颗“星辰”都是手工镶嵌的米粒大小珍珠。
琪儿捧着裙子惊叹:“这怕不是凡间能有的手艺。”
紫儿眨眨眼:“等你穿上去执棋时,自会明白其中妙处。”
三日后的清晨,众人焕然一新列队站在溪边。
阿萝的黛青劲装衬得她英姿飒爽,林铮的苍松绿直裰显得儒雅稳重,武曌飞的黑甲红披风威风凛凛。
最出众的当属紫儿本人,她为自己做了一套改良版襦裙,袖口绣着盘旋上升的紫藤,走动间仿佛真的有花朵攀援而上。
“多谢姑娘再造之术。”阿萝郑重行礼,触到紫儿温热的指尖,“不知该如何报答……”
紫儿摇头轻笑:“无需报答,只求诸位穿得好好看看的,莫辜负了我的心血。”
说着变戏法似的取出十一面铜镜,镜框上雕刻着各人生肖图案。
众人照镜时集体倒吸冷气——镜子里的自己不仅衣饰华美,连气质都提升了几分。
中医悬儿摸着光滑的衣领喃喃:“这料子贴着皮肤,竟似有疏通经络之效……”
话没说完就被紫儿打断:“不过是加了艾草熏制的里衬罢了,行走山林难免受寒。”
“出发吧。”林铮抖开新制的鸦青色大氅,意外发现内衬藏着密密麻麻的口袋,“有了这些贴心设计,再遇上什么状况也不用怕了。”
众人踏着晨露走向密林深处,身后传来紫儿清越的声音:“记得每月初一晾晒衣物,莫要让虫蛀了好料子!”
走在最前面的阿萝突然停住脚步。
前方灌木丛中闪过一抹紫色身影,正是紫儿倚着古树微笑。
她扬了扬手中的绢帕,上面歪歪扭扭绣着一个指南针图案:“顺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不出百里便是官道。但,需要我来引路”说罢当先走在队伍前头,衣香萦绕。
“她到底是什么人?”盈水袖提着繁复的百褶裙摆追问。
阿萝望向天际初升的朝阳,忽然觉得周身的新衣温暖得像一层铠甲:“管她是神仙还是精怪,总之是个妙人儿。”
众人相视而笑,整齐的脚步声惊起林间宿鸟,崭新的衣摆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面面迎风招展的旌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