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声。
与三楼的书柜暗门一样,缓缓打开后,谢蘅只一眼,就僵住。
里面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桌凳,每个桌子上都摆放着笔墨纸砚,三面墙做了颜色区分,清一色暗格。
谢蘅一眼就看懂了这地方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里才是整个书斋的关键!”
他从不曾想到,一个书斋竟然还能做出如此多的花样……
或者换句话说,姜棠如今做的,的确不再是寻常的书斋,而是她口中所说,上京城独一无二的书楼。
“这里面的隔音板,我都用了特殊的材质,这边能听见一楼的声音。”
姜棠手指着另一边,“那边是能听到三楼的,中间这里是用来整理有用的重要消息。”
谢蘅忍不住心里赞叹了一句,怪不得刚刚她神秘兮兮的越过了二楼先看三楼。
原来二楼才是大有乾坤。
谢蘅转了一圈,随后拿起桌上的一本册子,翻开看了几页,动作一顿,“这是……逃跑计划?”
“消息拿到了,怎么安全传出去才是最难的。”
姜棠走到他身边,语气带着几分从容的考量,“满京城的人际关系盘根错节,谁是友谁是敌,消息是真还是假,都得细细验证。若是一直用旁人都能想到的法子传信,太过寻常,反倒容易被人看破手脚。”
她说着,微微歪着头看向谢蘅,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继续解释:“你想啊,人在逃命的时候,才会拿出十二分的心思去藏踪迹、避耳目,每一步都得算到极致,半点不敢出错。若是把这种‘逃命时的谨慎’整理成法子,当成往后书斋传递消息、往来联络的行走方式既隐蔽,又能避开常人的探查,岂不是比寻常手段稳妥得多?”
谢蘅的目光从册子上移开,落在姜棠身上,笑了,“你这法子是从哪里弄来的?”
姜棠神秘兮兮的凑近他,压低声音,“隐麟卫指挥使身边的随从,啧!你不要告诉他,那人并不怎么大方,若是让他知道了,定然会想法子讨点什么走!”
谢蘅一愣。
随即惆怅的揉揉眉心,这……
“今日请你过来,是看这书斋没错,但这只是顺道的,还有一件要紧的事……”
“……”
“这书斋我是弄好的,但是人我有些拿不准,这暗室内的人,既要清白,又要生面孔,不能是侯府的暗卫。”
姜棠笑的有些叵测,“劳烦你帮我寻觅一下,看看是否有合适的人。”
谢蘅放下手中的册子,欣然应下,“这简单。”
姜棠今日的功成圆满,这才转身从身上扯下荷包,从里面掏出一枚印章,攥在手心。
伸到谢蘅面前,打开手掌。
谢蘅眼眸一垂,只见一枚巴掌大小的青田石印章静静躺在她掌心。
印章顶部雕着一朵小巧的玉兰花,花瓣纹路细致,虽不繁复,却透着几分雅致,显然是精心雕琢过的。
“这是?……”
“这暗格的消息,你若是想要知道什么,便凭此出入。”
谢蘅目光从那印章上扫过,又落在姜棠面上,微微蹙眉,没有伸手去接。
他怎么也没想到,姜棠竟然会将这个给他,如此干脆,如此大方!
将整座书斋最重要的地方交给他,任他进出,这简直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即便他知道这个书斋她用来做什么的……
“为什么?”
谢蘅蹙眉,压下心中的异样,又问了一句。
姜棠瞪圆了眼,“你若不想要,那就……”
谢蘅眉梢微挑,在她收回手之前,将印章拿走了,“女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想反悔?”
姜棠“嘁”了一声,又补充道,“只能你自己来看。”
“好。”
谢蘅当即应下,唇畔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这才仔细看手中的印章,石色温润,带着天然的浅纹,边缘被摩挲得光滑,一看便是常带在身边的物件。
姜棠满意的踱步,猛然看到墙上其中一个抽屉打开了,这才绕到一旁的梯子前,小心翼翼地踩着梯子走上去,坐在最顶上,将抽屉的用力推进去,又四处检查了一番,才又起身,扶着栏杆从梯子上往下走。
还剩下两三层就要落地时,她眼前忽然一暗。
“你可知道,送男子印章是什么意思吗?”
竟是谢蘅走了过来,刚好站在她的梯子前面,堵住了她下去的路。
姜棠先是一愣,随即答道,“你别想歪了,这只是进这楼的凭证!你堵……”
谢蘅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双手伏在梯子的栏杆上,彻底堵死了她的路。
“以我们目前的关系,不想歪才不合理。”
姜棠僵住,一时也顾不得叫谢蘅让开,连忙阻止道,“那你还是不要想了。”
“明明是个极度聪慧的女子,偏偏揣着明白装糊涂。”
谢蘅掀起眼看姜棠,眼底皆是笑意。
梯子虽然不高,可姜棠哲哲总有些不安,于是顺势坐了下来,蹙眉道,“大婚当日,世子可还记得自己说的哪些话?”
他说,他活不长的,劝二姑娘另做打算。
“可夫人也说,你图的是景阳侯府的世子夫人。”
“……”
姜棠呼吸一滞,这才意识到二人的姿势有些不对劲。
原本她是站着的,比谢蘅高出把那个身子,可方才一坐下来二人的视线便平齐了,甚至还比谢蘅低了一些,而他的双手就撑在她身边的栏杆上……
乍一看,她竟像是被困在了谢蘅的怀里,鼻间还萦绕着一股清冽而熟悉的香气,让姜棠忽然有些透不过气来。
“书斋也看完了,我们该回去了,母亲和明漪肯定还在等着……”
谢蘅置若罔闻,忽地启唇,低低地唤了一声,“姜棠。”
“再过几日便是舅父的忌日。”
谢蘅垂眼,望向低眉敛目的姜棠,“你可要同我一起?”
“……”
姜棠没反应过来,这话锋转的她有些没跟上。
“从上京到临安,也就五日的路程。”
谢蘅的声音一如寻常般云淡风轻。可细微之处却透着一股哄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