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一愣,顿时瞪大了眼:“不好吧……接旨的是侯爷!况且被赐婚的是……”
不等追云话说完,谢蘅就不耐烦地打断他,“告诉母亲,找个理由帮我推了,这赐婚,我不需要!”
追云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领命退下,刚走到麟符署的门口,就被一抹熟悉的身影撞了个趔趄。
“嘶……”
姜棠被撞倒在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顾不得疼,手撑着地挣扎着起身。
追云向后退了几步,扶着门才稳住身子,落在姜棠身上,微微有些诧异。
“……姜二姑娘?”
连忙上前弯腰便要将人扶起,指尖刚触到对方的胳膊,目光倏然凝固 ,浅青色的衣裙上血迹斑斑,鞋子被血染红,青石板上隐约可见血色足印。
“你这…… 你这是受了足刑?”
她被扶起来时踉跄了一下,对上追云的目光,咬牙道:“大人可在?”
追云下意识地朝楼上看了一眼:“……在,你稍等。”说着一转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追云去而复返,谢蘅看了一眼追云疑惑:“还有事?”
“姜二姑娘求见,像是受了足刑,世子可要见她?”
谢蘅动作一顿,目光越过追云落在门外的拐角处,半晌:“带她上来。”
追云转身折返回去。
姜棠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扶着楼梯扶手,忍着脚下钻心的痛,往谢蘅的所在的值房走去。
走到最后一层楼梯时,她已经瞧见了坐在书案前的谢蘅。
听得一阵脚步声,谢蘅回头,就见她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她动了动唇,低声道,“我有一事相求,求大人帮忙!”
谢蘅垂下眼,盯着她的裙摆下处,“你受了足刑?”
姜棠低下头,朝着自己的脚看了一眼,“嗯,我敲了登闻鼓,多亏了大理寺沈大人特意将三十刑杖,变成三十足刑,才保全了这条命!”
闻言,谢蘅眼皮一跳,目光从下缓缓往上,最后落在她脸上:“登闻鼓?”
看到这段时日,上京城倒是热闹,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旁边站着的追云。
追云会意,转身出了值房。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我想求大人,帮我借景阳侯府的名医,苏九!”
姜棠一字一句,“帮我找到他,我求他救命!”
谢蘅眉头微不可察的一蹙。
屋内陷入一片沉寂,只剩窗外萧萧风声。
姜棠定定地望着谢蘅,眼里一片焦急,不知道过了多久,都没听到他说话,心里一急,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我身边的徐妈妈为了救我,如今生死一线,求大人帮忙……姜棠甘愿往后做大人手中的棋子,报大人今日的救命之恩!”
谢蘅敛目,缓缓启唇,吐出一句话,“姜棠,为了个下人,甘愿把自己变成棋子,值得吗?”
闻言,姜棠才再抬起头,对上谢蘅幽沉深邃的目光。
她忽地嗤笑一声,“这世上在乎我的人不多,可若是我连他们都护不住,即便他日大仇得报,也是个可悲的人。”
谢蘅目不转睛地望进那双倔强的眼眸里,似曾相识的一幕,倒是让他想起,与他一同长大的惊蛰,死在他面前的那一幕……
“若是救不活呢?”
姜棠身形一僵,红了眼眶,眼眶倏地红了,不是泪意,是翻涌的血气往上撞。
“那我便又多了仇要报。”
谢蘅的目光落在姜棠脸上,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你倒是对景阳侯府很是了解,怎么知道苏九在景阳侯府?”
“四处打听!”
姜棠心里一咯噔,她差点忘记,知道苏九在景阳侯府是上辈子的事情,也是听说,并无十足的办法,徐妈妈危在旦夕,顾不得严谨了。
“这回不是算命算出来的?”
谢蘅嗤了一声,显然不信,苏九自从来了上京,就一直住在侯府,甚少出门,就算出门也是山上挖药,知道他行踪的人屈指可数。
“你打算跪多久?”
谢蘅默然半晌,才再次出声:“你要救命的人在哪?”
姜棠蓦地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神情从茫然到惊喜:“大人,你答应了?”
谢蘅没回答她,倒是话锋一转:“你下次再算命的时候,帮我也算一卦,我们上辈子有什么仇怨!”
姜棠先是一愣,随即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顾不得反驳,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冲。
“我现在去把人送到景……”
“回来!”
谢蘅皱眉,盯着她:“你比隐麟卫的人更快?”
姜棠身形一僵,猛地定在原地,转头对上谢蘅的视线。
“我让隐麟卫的人去……景阳侯府你是进不去的,便在这隐麟卫吧!”
“多谢大人!”
姜棠心中一喜,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一半,拿起谢蘅书案上的笔,低头奋笔疾书了一番,递给谢蘅。
谢蘅扫了一眼,未接,转头朝着门外,喊了个人,那人拿着纸条转身走了。
直到隐麟卫的人走都看不见,姜棠才收回视线,一转头见她面前多了杯茶。
“说说吧,为何敲登闻鼓!”
姜棠勉强回忆了一下:“我大伯母找人毁我清白,没得逞,好巧不巧,我就发现绑我的那人是她的兄长,被斩首的怀乡县令,我就拖着人去敲登闻鼓了!”
谢蘅捏着杯子的手一顿:“只是为了告状?”
告状有很多种,如此极端的告状方式,定然不会如此简单,况且,这事发生在姜棠身上。
姜棠面色讪讪地,端起茶抿了一口,但同时又有些失落,“登闻鼓响,御前亲审,我父亲定然乱了手脚,为了他的官途,一定会在我和柳氏之间做选择,无论哪种选择我都不亏。”
谢蘅心中有一个猜想,可又有些不敢确定,他眸光微闪:“你想脱离姜氏?”
姜棠蓦地抬头,四目相对。
“大人如何知晓的!”
话音落,恰好朝霞漫过云彩,猝然照亮了她的面孔。
姜棠本就脱俗的容貌被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霞光,愈发明艳。
谢蘅破天慌晃了一下神,随即抬手,将她面前的茶杯斟满:“所以,姜二姑娘得逞了?”
听到这,姜棠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其实,并未有想象中那么痛快。”
谢蘅坐在她对面,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尽收眼底。
姜棠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一阵睡意突然铺天盖地地将她淹没,几乎快要坐不住。她揉了揉眼,望着面前的茶杯,嘀咕道:“这茶……怎么像酒一样……我怎么好像有点醉了……”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就已经昏昏沉沉地一倒,伏在书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