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冬梅婚礼的正日子。
一大早周家那边就热闹起来,邱燕先过去看看冬梅,邱燕结婚怀孕了,不能做伴娘。
一进屋家里亲戚都围着冬梅,有说有笑的,一个年轻的女孩,应该是冬梅的表姐,正在给她描眉毛。
冬梅今天穿着红色西服裙套装,脚上是邱燕送的那双红色小皮鞋,头发新烫的蓬松又柔软,盘起来,插上着红色绢花,整个人洋气又漂亮。
冬梅爸妈对冬梅这个闺女很看重,自然亲戚也对冬梅很客气,像邱燕结婚的时候,亲戚可以当着邱燕的面阴阳怪气,在冬梅家是不被允许的,冬梅父母肯定会追着骂回来,他们的闺女也是宝贝。
邱燕走过去,和冬梅打了招呼,便陪着站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有人喊,“接媳妇来了!”
“哇!还来了一辆拖拉机!”
孩子们尖叫着跑出去看,这在当时可是稀罕物。
屋里的人听见了,也都去门口瞧热闹,邱燕也跟着人群一起来到门口。
只见一辆车头绑着大花的“长春28”拖拉机,“突突突”的开过来,威风凛凛的停在冬梅家门口。
这排场,在周围十里八村来说绝对是独一份。
周冬梅的爸妈笑的满脸褶子的站在门口迎接。
拖拉机上胸前戴着大花的新郎从翻斗上跳下来。
新郎长得五官还算端正,黝黑壮实,一笑一口小白牙。
“爸妈,我来接冬梅了!”
开拖拉机的人也跳下车,穿了一身蓝色劳动布工装,整个人也是高大挺拔。
他一抬头,邱燕的心还是跳了一节,那是在那些无助的日子里,唯一给她慰藉的人。
杨建国。
她藏在人群中,轻抚了一下肚子里的小生命,装的没事发生一样,淡定的看着热闹。
就算结婚后,遇到付出过感情的人还是会心动,这是人性,是身体最诚实的反应。
但是成年人的世界不光是情情爱爱,还有“责任”,这是一道道德的枷锁,可以锁住欲望。
虽然冬梅家门口围了很多人,杨建国还是一眼望到了邱燕,两人得目光在空中短暂的交汇,邱燕微笑着点点头,又快速的移开视线。
杨建国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打招呼,但看着邱燕的动作,他最终什么也没做。
杨建国转头就被娘家人招呼去搬嫁妆,两个樟木箱子,暖水瓶,盆底印着红色牡丹图案的搪瓷盆,还有一台缝纫机……
从大件到小件,令人眼花缭乱,这在农村嫁女儿可是不常见的场景。
冬梅和新郎站在门口,看着很般配,两个人羞涩的笑着,眼睛里有对未来的憧憬。
“看看人家冬梅这命,天天不多言不多语的,就是命好,娘家对她好,这婆家也挺有实力。”
“是啊,这拖拉机来接,在咱这附近都是头一份!”
“你看,冬梅这丫头找的对象也精神,两人多般配。”
人群中大家都在窃窃私语,多数都是赞扬羡慕的,当然也有嫉妒的。
邱燕站在人群里,也为冬梅感到高兴,以前觉得她性子软,生怕她以后受欺负,今天看到她娘家出了这么多嫁妆,对象也看上去老实,婆家又重视,嫁过去肯定不会受委屈了。
这时村里的大喇叭王春花注意到人群中的邱燕,前几天邱燕爸显摆他家新盖的房子,顺便还奚落一番她家的土胚房,她记恨在心。
她声音略显尖酸刻薄,“呦,嫁到城里的老邱家闺女也回来了?怎么样老周家闺女嫁到村里也一样有排场吧?当初你结婚的时候坐的啥车?几个轮的?”
要搁以前的邱燕都想上手挠她了,现在在城里待了几个月,人变得柔和不少,她脸上的笑容没变。
“王婶,你没去过城里吧?城里的地方都是寸土寸金的,哪有这么大的地方走拖拉机?今天是冬梅的好日子,婆家这么重视她,我们也该为她开心,比来比去的有啥意思?”
旁边的人都在憋着笑,这不就是说王春花不懂事,没见识。
王春花瞧见了邱燕身上的深色呢子大衣,又好像找到了新的由头,她并没有看邱燕,扯了扯身边一个婶子的衣服。
“你说嫁到城里有啥用?都是表面风光,一天穿的油光水滑的,瞅着挺体面,听说连个婚礼都没有,接回去就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城里婆家根本都瞧不起村里人,连排场都懒得做。
哪像咱们冬梅有福气,这排场,娘家婆家都对她好。”
旁边的婶子听她说完,扯了扯她,示意她别说了。
本来说她自己邱燕也无所谓,现在这话还要给她婆家扣上一个瞧不起人的名声,可是她刚想张嘴,又怕影响人家婚礼。
邱燕忍着不讲话,移开视线,也不再看她,注意力全在冬梅身上。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路过一般,不经意从她们身边经过,“排场是给人看的,日子是过自己的,你住人家炕头啊?你咋知道人家的事儿?”
王春花一看是杨建国,她更来劲了,“呦,人家都结婚了,孩子都有了,你这还护着呢。”
建国家里是木匠铺,所以一般人都认识他,自然也知道他俩的事儿。
邱燕根本不想待在这是非之地,人家结婚,自己可不想引起啥闲话。
她转头想走。
“邱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男人走过来。
“你来了。”
邱燕直接走过去,两人换了一个地方站,仿佛刚才啥事也没发生。
杨建国也迈着大步径直而去。
高志远问邱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邱燕踮起脚尖在向前张望,一脸平静的说,“没事。”
高志远刚才想过来看热闹,刚巧过来就看见,邱燕被两个妇人围在一起,脸色有点尴尬,旁边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陌生男人,几人不知道在说啥,凭借他的直觉,发现气氛有点不自然。
沉默了一会儿,高志远又问,“那你们聊啥呢?”
“就随便说两句,一个村的都认识。”
“不止说两句吧?我看你们好像在理论啥呢?你身边那个男的是谁啊?咱村没见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