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的指尖在案几上敲出规律的轻响,目光落在摊开的舆图上。图上用朱砂标出的秦军粮道像一条猩红的毒蛇,蜿蜒穿过宜阳山谷。他忽然抬手,将一枚青铜镇纸按在谷口的位置,镇纸底部的“周”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陛下,韩军斥候传回消息,秦军粮队明日拂晓过宜阳谷。”亲卫长赵二躬身禀报,甲胄上的霜花还未消融,“带队的是秦将樊於期,这人最是谨慎,粮车前后各布了五百锐士。”
姬延没抬头,指尖顺着粮道轨迹滑向谷内的狭窄处:“樊於期谨慎,就不会想到咱们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赵二,带三百亲卫,换上秦军甲胄,寅时潜入谷中。”他忽然停顿,指尖在舆图边缘敲了敲,“把新造的‘震天雷’带上——就是上次试验时炸穿三层木板的那种。”
赵二眼睛一亮:“陛下是说……”
“谷顶两侧埋炸药,谷底铺引火油。”姬延抬眼时,眸子里映着烛火,“等粮队进谷,先炸断首尾,再点火。记住,留三个活口,让他们回去给秦武王报信。”
赵二领命转身,刚到帐门口,又被姬延叫住:“让韩将带五千人守在谷外十里坡,只堵溃兵,不追秦军主力。”他顿了顿补充,“告诉韩将,就说这是周天子的命令——他要的宜阳铜矿,事成之后分他三成。”
帐外的风雪渐紧,姬延走到帐帘边,望着漫天飞雪眯起眼。穿越到这乱世已有半年,从最初靠着特种兵的本能在周王畿夹缝求生,到如今能调动韩、魏两国的兵力,他早已不是那个对着秦武王的威胁只会攥紧拳头的愣头青。掌心的茧子比在现代时厚了三倍,那是握剑、扛弩、推演战局磨出来的印记。
三更时分,赵二的亲卫队已潜入宜阳谷。雪片落在甲胄上簌簌作响,掩盖了他们埋炸药的动静。姬延站在谷外的了望台,手里捏着块冻硬的麦饼,嚼得咯吱响——这是他在现代执行潜伏任务时养成的习惯,高热量食物能保持清醒。
“陛下,您怎么也来了?”韩将裹着厚厚的狐裘凑过来,哈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霜,“这鬼天气,冻得人骨头缝都疼。”
姬延指了指谷内:“樊於期是秦军悍将,我在这儿,赵二能更放得开手脚。”他忽然笑了笑,“再说,上次你说的铜矿,我得亲眼看着它落进咱们手里。”
韩将被逗笑了:“陛下如今说起利益,倒比老狐狸还精。”
“不然呢?”姬延挑眉,“空口白牙让你出兵?周室虽弱,还不至于学某些人画大饼。”他说的“某些人”,正是上周派使者来拉拢韩将的秦武王——许诺了三座城,至今连个城砖都没见着。
卯时刚过,谷口传来车轮碾雪的声响。樊於期的粮队像条黑色的长蛇,缓缓钻进宜阳谷。最前的探马举着火把,照亮了两侧覆盖积雪的山壁,却没发现雪层下埋着的陶罐——里面装着姬延改良的硝石炸药。
“放!”赵二的吼声混在风声里。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谷顶的积雪裹挟着碎石倾泻而下,瞬间堵死了粮队的首尾。紧接着,谷底燃起熊熊烈火,引火油遇雪非但没灭,反而借着风势烧得更旺,将粮车吞入火海。
秦军的惨叫声顺着风飘出谷外,韩将看得咋舌:“陛下这‘震天雷’,比投石机厉害十倍!”
姬延没说话,只是盯着谷内。火光中,赵二正按着三个被捆住的秦军士兵,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那三人哭得涕泪横流,显然是被吓得失了魂。
“让他们看清楚,是周军干的。”姬延对身边的传令兵道,“再告诉赵二,留一半粮车,剩下的全烧了。”
韩将愣了愣:“留一半?”
“给樊於期留点面子。”姬延笑了笑,“不然他回去没法跟秦武王交差,说不定会拼命反扑。咱们现在还耗不起。”他看向韩将,“三成铜矿,明天就派人去勘界。剩下的,换你五千士兵守半个月宜阳谷,干不干?”
韩将立刻拍板:“干!陛下仗义!”
谷内的火渐渐弱下去,赵二带着人押着俘虏出来,身上还沾着火星。“陛下,樊於期带残兵往回撤了,没敢追。”他递上一面秦军军旗,旗角还燃着焦黑的洞,“这是从粮队主帅车上扯的。”
姬延接过军旗,随手扔给韩将:“拿去给魏王看看,就说周军替他挡了秦军的粮道,让他把上次借咱们的三百副甲胄还回来。”
韩将哈哈大笑:“陛下这算盘打得,咸阳都能听见!”
风雪不知何时停了,朝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焦黑的谷口。姬延望着那片狼藉,忽然想起穿越前的最后一次任务——也是在雪地里,也是用炸药端了毒贩的窝点。那时身边有并肩作战的战友,现在身边是愿意听令的诸侯,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陛下,下一步打哪儿?”赵二搓着手问,眼里满是兴奋。
姬延指向舆图上的函谷关:“告诉樊於期的俘虏,就说下月初,我在函谷关等着秦武王——用他的粮草,换他的命。”
他的指尖落在“函谷关”三个字上,用力一点。阳光恰好照在他脸上,映出眼底的锋芒。这乱世棋局,他已经落了第一子,接下来,该轮到秦武王接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