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从咸福宫回到翊坤宫时,已是深夜。殿内烛火摇曳,惢心备好温水和卸妆的胰子,等甄嬛在殿内暖和过来,惢心上前低声问:“主儿,咸福宫那边……可有什么事?”
甄嬛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目光落在铜镜旁那只赤金嵌红宝石的镯子上。这镯子她戴了多年,早已习惯了它的存在,若不是高曦月今日提起,她竟从未想过这寻常的饰物里会藏着秘密。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摩挲着镯子的内壁,果然摸到一处细微的凸起——正是高曦月所说的暗扣。
“惢心,你去拿把小巧的银簪来。”甄嬛轻声吩咐。
惢心虽疑惑,却还是很快取来一支银簪。甄嬛接过,用簪尖轻轻撬开暗扣,“咔嗒”一声轻响,夹层弹开,几颗褐色的小丸子滚了出来,落在锦盒里。她拿起一颗放在鼻尖轻嗅,只闻到一丝极淡的、近乎消散的香气,远不如高曦月殿中那几颗明显。
“主儿,这是什么?”惢心凑过来,看着锦盒里的小丸子,满脸不解。
“零陵香。”甄嬛将香丸放回夹层,重新扣好镯子,语气平静,“高曦月说,这东西能让人不孕。”
惢心脸色骤变:“竟有这种事?那主儿您戴了这么多年……”
“别慌。”甄嬛抬手打断她,指尖轻轻敲着梳妆台,陷入沉思,当年先帝时期的华妃,她日日接触麝香,身子才渐渐垮了,再也无法有孕。这零陵香虽也能阻孕,但效力远不及麝香霸道,况且这香丸在镯子里放了这么多年,气味都快散尽了,就算真有作用,怕是也微乎其微。
她顿了顿,又道:“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高曦月性子冲动,想法简单,极易受人挑唆。今日她找我,无非是想拉我联手对付皇后。可我与她本就不和,何必趟这趟浑水?我入宫以来,所求不过是安稳度日,让姐妹们少些算计,多些安宁。只要旁人不主动害我,其他的事,我不愿多管。”
惢心听她这么说,才放下心来,点点头道:“主儿说得是,咱们安分守己就好,没必要卷入她们的争斗。”
甄嬛拿起梳子,慢慢梳理着长发,镜中的自己眼神清明,没有半分贪念。她知道,后宫之中,越是急于求成,越是容易引火烧身,唯有沉下心来,步步为营,才能长久立足。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过了年。春日的暖阳渐渐驱散了冬日的寒意,宫墙内的梅花开得正盛,处处都透着生机。永琏的身子也渐渐好转,不再咳嗽,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富察琅嬅这才松了口气,这些日子,她几乎天天守在永琏的寝殿,连后宫的琐事都暂且搁置了。
这日午后,富察琅嬅坐在永琏床边,看着乳母喂他喝药,目光温柔。殿门轻轻推开,魏嬿婉端着一碗刚炖好的冰糖雪梨羹走进来,她穿着一身青色的宫女服饰,袖口和裙摆都洗得有些发白,却依旧整洁得体。她将碗放在桌上,轻轻行了一礼:“皇后娘娘,二阿哥的冰糖雪梨羹炖好了,趁热喝能润润嗓子。”
富察琅嬅抬眼看向她,这几日,她日日都能见到魏嬿婉。永琏生病期间,魏嬿婉总是最早来伺候,最晚才离开,喂药、擦身、换衣,事事都做得细致妥帖,连乳母都夸她细心。富察琅嬅心中对她早已多了几分好感,便温和地说:“嬿婉,你先起来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永琏能好得这么快,你功不可没。”
魏嬿婉依旧跪在地上,语气恭敬又带着几分惶恐:“娘娘言重了。二阿哥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尽心照顾是本分,不敢谈辛苦,更不敢求功。”
富察琅嬅看着她谦卑的模样,心中愈发满意,起身亲自将她扶起,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这丫头,既忠心又能干,本宫很喜欢。等永琏彻底好了,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跟本宫说,本宫绝不会亏待你。”
魏嬿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随即又低下头,语气依旧恭敬:“谢娘娘恩典。奴婢只求能一直留在二阿哥身边,伺候二阿哥和娘娘,便心满意足了。”
富察琅嬅听了,更是欢喜,笑着说:“好,那你以后就常来长春宫走动,有什么事,也能及时帮衬着。”
魏嬿婉连忙道谢,又细心地将冰糖雪梨羹盛到小碗里,吹凉了才递给乳母,让乳母喂给永琏。看着永琏小口喝着羹汤,富察琅嬅对魏嬿婉的信任又多了几分,丝毫没有察觉,这看似温顺的宫女心中,正藏着惊涛骇浪。
等从长春宫出来,魏嬿婉走到无人的宫道上,才停下脚步。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粗糙的掌心——这是常年做粗活留下的痕迹。前世,她受尽欺凌,被人踩在脚下,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这一世,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获得皇后的信任,只是她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她都会一一报复回去。她要爬得更高,站得更稳,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比所有人都好,让那些人都仰望她,敬畏她。
一阵风吹过,吹落了枝头的梅花,落在魏嬿婉的肩头。她轻轻拂去花瓣,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随即又恢复了温顺的模样,快步走向自己的住处。她知道,这条路还很长,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翼翼,但她有耐心,也有决心,定要在这深宫中,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