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众瞩目中，星尘智能的上市钟声，终于敲响。
交易所大厅里，镁光灯如白昼，将星尘智能创始人那张意气风发的脸照得熠亮。他站在台前，慷慨激昂地讲述着关于人工智能、未来科技和人类梦想的宏大叙事。每一个词都经过精心雕琢，每一个手势都充满了感染力，像一位即将带领信徒奔赴天国的先知。
台下，是数不清的媒体记者和被邀请来的嘉宾，他们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激动、羡慕与狂热。没有人注意到，在人群的角落里，天盛证券的负责人正与秦牧的助理交换着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场盛大的典礼，不过是饕餮盛宴前，一道精致而虚伪的开胃菜。
九点三十分，开盘。
没有任何意外，星尘智能的股价像一枚挣脱了所有束缚的火箭，一飞冲天。
开盘价128元，较发行价上涨156%。
三秒后，150元。
十秒后，180元。
一分钟后，股价冲破200元大关，涨幅超过300%！
整个市场的资金，仿佛都变成了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疯狂地涌向这一只股票。各大股票交流群里，红色的盈利截图和感叹号刷花了所有人的眼。
“卧槽！中了签的兄弟已经会所嫩模了吧！”
“我排队挂单都买不进去！太疯狂了！”
“撕裂哥说得对！这哪是海啸，这是送钱啊！航母护航，怕个屁，冲！”
狂热的情绪，是最好的麻醉剂。没有人去思考这艘“航母”为何存在，他们只知道，搭上这艘船，就能驶向财富的彼岸。
《财经前沿》报社，林悦的工位像一座孤岛。
她没有去现场，而是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那根刺眼的红色K线。股价每跳动一下，她的心就跟着沉一分。
她看到交易软件右侧的买盘上，挂着密密麻麻的买单，数字层层叠叠，汇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而卖盘上，却稀稀拉拉，空空如也。
这是典型的散户抬轿，惜售情绪浓厚。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那么符合一场新股神话该有的样子。
然而，上午十点整。
就在股价冲上250元，市场情绪达到顶点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卖一的位置上，一个超过五万手的巨大卖单，像一块巨石，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
紧接着，卖二、卖三、卖四……一连串数万手的巨型卖单，如同凭空出现一般，瞬间将卖盘填满。
那根一往无前的红色K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迎头拍下，瞬间掉头，划出一道令人心惊肉跳的绿色瀑明。
250元……240元……230元……
股价的下跌速度，比上涨时更加迅猛、更加惨烈。
“怎么回事？谁在砸盘？”
“庄家出货了？”
“不可能！这才第一天！哪有这么砸的！”
刚刚还在狂欢的交流群，瞬间被恐慌和疑问淹没。无数挂在涨停板上排队的散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买单被瞬间成交，然后下一秒就变成了浮亏。
林悦的呼吸停滞了。
她知道，收割开始了。秦牧和他背后的联盟，正将他们手中那些成本价只有几块钱的原始股，变成亿万现金，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场。
这抛压太大了，像一场真正的海啸，足以摧毁一切。
她几乎已经能预见到，股价被砸到破发，无数人血本无归，最后留下一地鸡毛的惨状。
然而，就在股价跌破220元，恐慌情绪即将蔓延成踩踏的瞬间——
“航母”，出动了。
买盘上，一个十万手的超级买单，如同一座金色的山峦，拔地而起，硬生生地横在了218元的位置。
紧接着，又是几个十万手的买单，以一种不计成本的姿态，强势地堆积在下方。
一堵由金钱铸成的，坚不可摧的城墙，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汹涌的抛盘砸在这堵墙上，如同浪花拍打在礁石上，瞬间被吞噬得无影无踪。急速下跌的股价，戛然而止。
甚至，在消化掉所有抛盘后，这股庞大的买盘力量，开始主动向上攻击，将股价重新推回了230元，240元……
一场即将爆发的股灾，被硬生生地扭转了。
“卧槽！看见没有！这就是绿鞋！这就是航母！”
“牛逼！国家队下场了吗？这护盘太硬了！”
“我就说嘛，有保护的，怕什么！刚才吓死我了，原来是洗盘！赶紧加仓！”
恐慌的情绪，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被一种更加狂热的崇拜所取代。散户们亲眼见证了“规则”的力量，见证了这只股票“坚不可摧”的神话。他们把那个恐怖的砸盘者当成了考验信徒的魔鬼，把这个强硬的护盘者，当成了拯救他们的神明。
于是，新一轮的买入开始了。他们甚至感谢刚才那个“黄金坑”，让他们有机会用更便宜的价格上船。
林悦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是什么“绿鞋机制”的正常运作。绿鞋的本质是稳定，是在股价濒临破发时，用超额募集的资金，进行防御性的、小规模的买入，托住股价。
而刚才那一幕，不是防御，是进攻！
那是用远超绿鞋规模的资金，进行的一场赤裸裸的、暴力的、带有表演性质的股价操纵！其目的，根本不是为了稳定市场，而是为了向所有散户展示肌肉，告诉他们：“看，我有多强，跌不下去的，放心买吧。”
这是一场最完美的护盘骗局。
用散户的钱，为庄家出货保驾护航。
……
天穹联盟总部。
秦牧站在巨大的屏幕前，看着股价重新稳定在250元附近，成交量急剧放大，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看到了吗？”他端着酒杯，对身后的助理说，“蝼蚁之所以是蝼蚁，就是因为他们永远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你给他们看海啸，他们会恐惧。但你给他们在海啸中造一艘不会沉的船，他们就会争先恐后地买票上船，甚至会感谢你给了他们看海啸的机会。”
助理低着头，恭维道：“秦总深谙人性，运筹帷幄。”
“那个‘剧本撕裂者’呢？”秦牧抿了一口酒，饶有兴致地问，“他不是想冲浪吗？现在浪被我按住了，他人呢？”
助理连忙调出论坛页面：“他……他没有再发声。”
“当然。”秦牧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不屑和残忍，“他以为把泡沫吹大，就能让我的计划失控。天真。他根本不知道，我这艘船的燃料，正是泡沫本身。他吹得越大，我套现离场就越从容。”
他转过身，看着屏幕上那根重新走平的K线，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游戏，该结束了。通知下去，按原计划，在三天内，清空所有仓位。”
……
酒店房间里，叶澜平静地看着屏幕上发生的一切。
当那堵由十万手买单组成的城墙出现时，他脑海中的系统，发出了刺耳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目标股票出现严重异常的关联账户交易行为！】
【“承销商行为分析”功能启动……】
【分析结果：护盘资金中，有37%来源于承销商天盛证券的自营盘，63%来源于超过五十个与天穹联盟存在高度关联的信托和私募账户。】
【结论：此行为已构成恶性股价操纵，其目的并非稳定市场，而是为掩护大规模出货，制造虚假繁荣。】
叶澜关掉了警报。
系统分析出的结果，和他预料的一模一样。秦牧果然动用了规则之外的力量，来确保这场收割的万无一失。
他看上去，已经赢了。
叶澜却缓缓地靠在了椅背上，脸上非但没有凝重，反而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
他打开了一个文档，里面是他亲手编写的，那些吹捧星尘智能的“深度报告”和“内部消息”。
他看着其中一篇的标题：《震惊！星尘智能隐藏核心技术曝光，估值将翻倍！》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一个看不见的对手说话。
“秦牧，你以为，我帮你把泡沫吹大，只是为了让你卖个好价钱吗？”
“不。”
“我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相信，这泡沫里，真的藏着黄金。”
他嘴角的弧度，变得危险而又迷人。
“你用你的‘航母’，向市场证明了这只股票‘跌不下去’。而我，会用我的‘剧本’，向市场证明，这只股票，应该‘涨上天去’。”
“当所有人都相信它值一万亿的时候，你手里的那点货，和你那艘小小的航母，又算得了什么呢？”
ps：当骗子遇上另一个“骗子”，谁的剧本能骗过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