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县长的支持：魄力与远见的结合
走廊里的风带着一股凉意，吹在王大海那张由红转青，由青转黑的脸上，显得格外萧瑟。
他像一尊凝固的雕像，死死地盯着林枫，眼神里的情绪在短短几秒内翻江倒海，最终沉淀为一种不加掩饰的怨毒。他想不通，明明是自己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必杀之局，怎么一夜之间，主审官就变成了被告，而被告，却要登台主讲了？
林枫没有理会他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了一眼，然后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迈步走向楼梯。
错身而过的一瞬间，他听到了王大海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很轻，却充满了威胁。
“林县长，年轻人，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自己。”
林枫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淡淡的回应。
“路不平，才需要有人去踩。王局长，明天会上见。”
王大海猛地转过身，只看到林枫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的背影，挺拔而决绝。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他知道，事情脱离了掌控。陈建国书记的态度，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乱了他和钱东来所有的部署。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明天那场所谓的“研讨会”，就是鸿门宴，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
林枫没有直接回办公室，而是先去了周建国的办公室。
“你小子，现在是全县委大院的焦点人物了。”周建国给他泡了杯茶，话里带着调侃，眼神里却有关切，“我刚听说，王大海从书记办公室出来，脸黑得像锅底。”
“他只是提前感受了一下明天会场的温度。”林枫接过茶杯，暖意从手心传遍全身。
“有把握？”周建国问。
“书记搭好了台，演员也请齐了，我这个唱主角的，总不能怯场。”林枫喝了口茶，然后放下杯子，神情变得严肃，“周主任，明天这个会，县长是什么态度？”
在清源县的权力结构里，县委书记陈建国是掌舵人，负责拍板和定方向。而县长，则是执行官，负责具体的落实和推进。书记的支持是政治上的胜利，但要将蓝图变为现实，县长的支持同样不可或缺。
周建国沉吟片刻：“县长这个人，务实。他不像陈书记那样有那么强烈的改革冲动，但他看重结果，看重数据。谁能把事情办成，谁能让县里的经济数据和民生口碑上去，他就支持谁。你的方案，他肯定听说了，但估计还在观望。”
林枫点了点头，心里有了数。
“我明白了。”他站起身，“我得去跟县长当面汇报一次。”
“现在去？”周建国有些意外，“不等明天会上？”
“等不了。”林枫摇了摇头，“明天会上，我是主讲，他是听众。我要的是在他心里，我从一个‘汇报者’，变成一个‘合作者’。这一步，必须在会前完成。”
周建国看着林枫，忽然笑了：“你啊，有时候真不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去吧，我给你问问县长现在方不方便。”
县长办公室在政府大楼，与县委大楼隔着一个小花园。
林枫走在花园的小径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光影斑驳。他脑中飞速地梳理着思路。面对陈书记，他讲的是“理念”和“格局”，是为什么要换一块新布。而面对务实的县长，他必须讲“操作”和“效益”，讲这块新布怎么换，换了之后能带来什么实实在在的好处。
县长姓赵，名立新，是个看起来比陈建国更显年轻的干部，头发微卷，精力充沛。他的办公室里没有太多字画，墙上挂着几幅清源县的重点工程项目规划图，桌上除了文件，还有一叠厚厚的经济数据分析报表。
看到林枫进来，赵立新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扶了扶眼镜，脸上露出一丝客气的笑容。
“林县长，坐。建国主任刚给我打过电话了。”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开门见山，“你那个‘海绵城市’和‘智慧交通’的构想，我听说了。想法很好，很时髦。不过，时髦的东西，不一定实用。”
没有虚与委蛇，一句话就点出了他的疑虑。
林枫也不绕圈子，直接将一份他刚刚在路上重新构思好的提纲递了过去。这份提纲比给陈书记的更简练，全是干货。
“赵县长，您说得对。所以我今天来，不是想跟您谈理念，而是想跟您算三笔账。”
“哦？”赵立新来了兴趣，接过了提纲。
“第一笔，是‘投入产出账’。”林枫说，“建设局的方案，八个亿投进去，换来的是几年内排涝能力的提升。但城市在发展，几年后管网可能又不够用了，到时候怎么办？再投八个亿？这是无底洞。而我的方案，前期投入可能也不小，但我们引入社会资本，财政压力大减。更重要的是，它建成后，能盘活水资源，提升土地价值，减少灾害损失，这些都是持续产生的‘隐性收益’。一个花钱，一个挣钱，这笔账，很清楚。”
赵立新看着提纲上的ppp模式分析，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没说话。
“第二笔，是‘城市品牌账’。”林枫继续道，“现在各个县市都在搞招商引资，靠什么吸引企业？除了政策，就是营商环境。一个一下雨就‘看海’，一到高峰就‘瘫痪’的城市，怎么留住高端人才和优质企业？‘海绵城市’和‘智慧交通’，不仅是民生工程，更是打造我们清源县‘宜居宜业’金字招牌的战略投资。这个品牌打响了，能为我们带来的税收和发展机会，远不止八个亿。”
赵立新的目光从提纲上移开，落在了墙上那幅城市规划图上，眼神里有了些变化。
“第三笔，也是最现实的一笔，是‘政治前途账’。”林枫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却更加有力，“赵县长，国家现在提倡的是什么？是绿色发展，是创新驱动，是城市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我们如果还抱着修修补补的老路子不放，短期内是稳妥了，但放在全省乃至全国的大棋局里看，我们就落后了。而如果我们能在这两个领域做出全国性的示范点，那清源县在省里、市里的地位，您和陈书记在省委领导心里的分量，会是什么样？”
这最后一句话，说得极有分量。
它已经超出了单纯的项目讨论，上升到了一个政治家对自身发展路径的考量。
赵立新久久没有说话，办公室里只有他敲击桌面的声音，不疾不徐，富有节奏。他不是一个短视的官员，他当然明白，想要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光靠守成是不够的，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开创性的政绩。
林枫的方案，无疑就是这样一个充满诱惑，也充满风险的政绩。
许久，赵立新停下了敲击的动作，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你说的这三笔账，我听明白了。”他看着林枫，眼神复杂，“可是，你想过没有，这盘菜要做成，要得罪多少人？建设局、交通局，还有那些地产商，哪个是省油的灯？网上的舆论，你看到了吗？他们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老百姓的情绪一旦被煽动起来，我们就被动了。”
“所以我才需要您的支持。”林枫迎着他的目光，语气诚恳，“舆论可以引导，阻力可以克服。只要县委和县政府拧成一股绳，态度坚决，那些魑魅魍魉，就不敢兴风作浪。这个项目，陈书记负责掌舵定向，而具体的执行和推进，离不开您这位‘总指挥’。”
赵立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他不过二十多岁，但那份从容、那份洞察力，以及那份敢于把县委书记和县长都当成棋子来布局的胆魄，都让他感到心惊。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汇报工作了，这是一种高明的“说服”，甚至是一种“倒逼”。
赵立新忽然笑了。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理解陈建国为什么会力挺这个年轻人了。
“林枫啊林枫，”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你这是给我和陈书记出了个大难题啊。不过……”
他话锋一转，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直接拨通了财政局局长的号码。
“老张，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他的声音不大，但简洁有力。
挂了电话，他又看着林枫：“你那个引入社会资本的ppp模式，想法很好，但执行起来很复杂，一不小心就会留下后患。明天会上，你重点把这一块讲清楚，讲透彻。要让所有人都明白，我们不是在‘卖’资源，而是在‘用’市场的力量，办好我们自己的事。”
这番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不仅支持，而且已经开始从执行层面，思考如何规避风险了。
片刻后，财政局长敲门进来，看到林枫也在，微微一愣。
赵立新指了指林枫，对财政局长说：“老张，这位是林副县长。明天上午，县里要开个城市发展研讨会，专题讨论‘海绵城市’和‘智慧交通’的方案。你回去以后，立刻组织你们局里的业务骨干，成立一个专项小组。”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小组的任务，就是全力配合林县长，对方案的投融资模式进行测算和评估，尤其是ppp项目的可行性。明天会上，你们财政局，要拿出明确的支持意见。”
财政局长张大了嘴巴，脸上写满了错愕。
他看看县长，又看看林枫，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风向，怎么变得这么快？昨天还听说建设局的八亿方案板上钉钉，今天怎么就要全力支持林枫的新方案了？
赵立新没有理会他的惊讶，挥了挥手：“去办吧。要快。”
财政局长一头雾水地走了。
林枫站起身，向赵立新郑重地鞠了一躬。
“谢谢县长。”
“先别谢我。”赵立新摆了摆手，“我只是觉得，清源县不能总是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了。这根骨头，硬。但既然陈书记有决心啃，我赵立新，没理由在一旁看着。”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那片他治理了数年的县城，目光深远。
“去准备吧。明天那场会，不光是研讨会，也是一场宣战。你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清源县的新时代，要从你这儿开始。”
林枫走出政府大楼时，已是下午。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建国发来的短信，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王大海、刘斌、钱东来，又在静心茶舍聚头了。”
林枫笑了笑，将手机揣回兜里。
让他们聚吧。
他们还在研究怎么对付一个冲锋的士兵，却不知道，两军的最高统帅，已经站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