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张小燕实在受不了所有人的注视,她不再颤抖,反而抬起头,原本怯懦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扭曲的激动,眼泪糊了满脸,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是!是我说的能咋的?可我说的都是事实!马科长,是你自己恨林归暖对不对?恨她比你有本事!恨陆团长比丁政委受拥护!更恨你那么喜爱的侄女被厨艺大赛的事连累的只能在老家待着!还有你自己,也是因为那件事到现在都不能官复原职。这一切都是林归暖害的,因为陈桂华要害的是林归暖,你觉得你和于娇娇都是被牵连的!你忘了你怎么在家里骂她的吗?你说她一个外地来的小媳妇,没家世没背景,凭什么爬到你头上?她的钱都不一定是好道上来的!”
她猛地转向林归暖,眼神里充满了怨毒:“还有你!林归暖!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过得这么好?!陆团长……陆团长他明明先认识的我!”
这话如同又一颗炸雷,把刚刚稍缓的气氛再次点燃。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连前排的领导们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张小燕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和臆想之中,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恨:“那年冬天,我在公共水管那儿洗衣服,手冻得通红……是陆团长,他路过,看不过去,给我倒了暖瓶里的热水……他还帮我提了水桶!那么冷的天,那点热水多金贵!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明明应该是我的英雄!他应该把我从那个破家里救出来的!可为什么?!为什么他最后娶了你?!”
她指着林归暖,几乎是嘶吼出来:“你到底哪里比我好?你要是像于娇娇那样有个好家世,我也就认了!可你凭什么?你们林家烂透了,还不如我家,起码有个营长姐夫!凭什么你能嫁给他,还能开这么大的店,买小洋楼,所有人都围着你转?我不服!我就是不服!!陆团长要是娶了我,这所有的一切原本都是我的!”
林归暖感觉自己头上一定有一串乌鸦飞过,腹诽道:真服了,又来一个“陈桂华”……张小燕也把自己当女主了?还是陈桂华“金手指”的魔改啊?
唉,现在有点异常动静,她都能往陈桂华那联想,太费神了!
张小燕歇斯底里的哭喊着,将内心深处最隐秘、最扭曲的嫉妒公之于众。原来,那一点点冬日里的善意,在她心中被无限放大,演化成了执念,最终酿成了今日的祸事。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张小燕粗重的喘息和呜咽声。众人表情各异,有鄙夷,有唏嘘,也有恍然大悟。
林归暖看着状若疯狂的张小燕,心中并无多少恨意,反而觉得她既可悲又可怜。陆翊尘在台下,眉头紧锁,脸色冰冷,他或许早已不记得那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没想到成了别人心中偏执的种子。
他站起身,刚想开口,却收到了林归暖的眼神警告,已经食指在嘴边比划的“嘘”……
林归暖猜到他可能要说些跟张小燕划清界限的话,但现在属实没必要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孰是孰非,旁观者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主要是……林归暖不放心这位大直男的情商,这种时候“说的多、错的多”,让他老实待着最好。
主席台上的领导们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不打算让这场闹剧继续下去。席明阳的父亲严肃地对着话筒宣布:“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马玉芬、张小燕,你们二人因个人私怨,在重要场合公开诬告、破坏团结,影响极其恶劣!现将你们带离现场,交由有关部门严肃处理!”
立刻有几名工作人员上前,将瘫软在地、仍在喃喃咒骂的马玉芬和情绪崩溃、哭闹不休的张小燕架了起来,带离了舞台。
军区一位领导继续安抚现场:“关于林归暖同志和陆翊尘同志的情况,组织上会成立调查组,对他们所说的一切进行核实!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现在,请大家保持安静,晚会录制继续!刚才那段意外插曲,会进行单独处理。”
音乐声重新响起,几位主持人强作镇定地上台串场,努力将气氛拉回正轨。台下的人们也仿佛瞬间戴上了面具,重新挂上笑容,鼓掌,交谈,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幕从未发生。
但空气中的暗流却无法轻易平息……
丁政委坐在位置上,脸色灰败,如坐针毡。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尤其是领导席上那若有若无的审视目光。他想立刻离席去看看马玉芬的情况,更想搞清楚这蠢女人到底还瞒着他做了什么?但他不敢动,只能僵硬地坐在那里,度秒如年。
林归暖随着叶兰等人退到后台,刚一离开众人的视线,叶兰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长长舒了一口气:“哎哟我的老天爷!归暖啊,你可真是吓死我们了!”她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罗玉敏、何桂萍、齐巧她们都凑了过来,压低声音,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可不是嘛!刚才我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还是你有办法,几句话就把那疯婆子给按回去了!我家老雷早就跟黄哥说过吧?留着那个马玉芬就是个祸害!”玉敏嫂子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卢副旅长的太太--齐巧笑着接口道:“关键是归暖之前事情办得周全啊!那房子,走的明明白白的投资路子,任谁也挑不出错处。还有那人参的事儿……”她说到这里,声音更低了,带着心照不宣的佩服,“后来去签那和解书,我还寻思是不是多此一举?让老丁看见那人参会不会出啥岔子,现在才知道,这步棋走对了,愣是没留下一点话把儿!真是走一步看三步,太高了!”
“就是,”叶兰接过话头,轻轻打了林归暖一下,嗔怪道,“你刚才在台上那么镇定,我可是差点吓晕过去了!想着你要是顶不住,我干脆上去把事情都说出来得了!就说那人参是我爹弄来的,看能把他咋的!战功赫赫,还抵不上一颗破人参?”
林归暖被她们围着,看着她们真心实意为她庆幸的样子,心里也暖暖的,笑了笑说:“叶兰嫂子放心,还不用老首长出来背黑锅,哈哈哈哈。几位嫂子也别夸我了,我当时紧张的要死。不过咱们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好怕的。再说了,真要有点什么事,咱们不也得互相担待着嘛。玉芬嫂子性子直,不知道受了什么蛊惑,明明挑破了说,她也不会有好果子。唉,我真是不能理解啊!”
她这话说得巧妙,既谦虚了一下,又点明了大家同在一条船上的情分,最后才抛出自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