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信义的突然崩塌,在港岛江湖掀起的波澜尚未平息,其内部权力交接的混乱与脆弱,已然成为各方势力暗中觊觎的目标。连浩东仓促上位,资历威望皆不足以服众,几位社团元老和实力派头目阳奉阴违,甚至开始私下接触其他社团,试图待价而沽。忠信义这艘大船,眼看就有分崩离析之危。
一个混乱且可能被他人吞并的忠信义,绝非洪安社愿意看到的局面。一个相对稳定、哪怕实力大损但仍能与洪安保持默契、能作为洪安先锋的忠信义,才符合林峰的长远利益。
他让刀仔明以洪安社龙头的名义,给连浩东送去了一份“贺礼”——并非金银,而是一份名单和几句忠告。
名单上,详细罗列了忠信义内部那几个跳得最欢、私下与其他社团接触频繁的元老和头目的名字,以及他们私下交易的些许证据。忠告则很简单:“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非常之时,需用非常之法。洪安社愿意支持东哥上位,前提是忠信义还是原来的忠信义。”
这份“贺礼”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递到了连浩东手中。连浩东又惊又怒,惊的是林峰对忠信义内部的渗透和了解竟如此之深;怒的是那些老家伙果然吃里扒外。有了这份名单和背后的暗示,再加上林峰模糊的“支持”承诺,连浩东终于鼓起勇气,也找到了下手的方向。
他迅速召集了依旧忠于连家的力量(主要是阿污、阿亨留下的部分嫡系,以及骆天虹的一些旧部),在林峰提供的“情报”支持下,以雷霆手段对名单上的几个刺头进行了清洗!或强行退休,或逐出社团,甚至动用家法处置了一两个证据确凿的叛徒!
高压手段暂时压制住了内部的异议声音。连浩东凭借外力,勉强坐稳了摇摇欲坠的龙头之位。虽然忠信义实力大不如前,人心也未完全归附,但至少避免了社团分裂和被吞并。连浩东对林峰的手段既敬畏又感激,同时也深知忠信义今后恐怕要仰仗洪安的鼻息了。
就在林峰刚刚协助连浩东稳住忠信义基本盘,准备将注意力转回自身发展时,两位不速之客登门拜访。
o记黄启发,带着脸色依旧阴沉的廖志忠,直接来到了洪安堂口。
这一次,黄启发的态度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黄启发脸上那惯有的、仿佛什么都好商量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公事公办的严肃。廖志忠更是眼神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压力。
“林先生,打扰了。”黄启发开门见山,连对林峰的称呼都十分正式,语气凝重,“这次来,不是喝茶聊天,是代表警务处,正式和你谈话。”
林峰目光扫过两人,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他示意手下退下,只留下刀仔明在一旁记录(表面上是记录)。
“黄sir,廖sir,请讲。”林峰神色平静。
黄启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林峰面前:“这是过去半年,涉及社团冲突的报案记录、市民投诉信以及经济损失评估报告。数字触目惊心,尤其是主要发生在佐敦、深水埗、油尖旺地区的和联胜内战以及最近的忠信义内乱所引发的系列事件,投诉量创下了五年来的新高!舆论压力非常大!”
廖志忠冷声补充道:“街头火并、当街杀人、非法拘禁、滥用私刑、非法持枪、贩卖面粉药丸、绑架谋杀、甚至冲击警方防线!港岛的治安环境正在急剧恶化!市民没有安全感,外商投资者表示担忧,甚至已经开始有撤资的行动,上面已经拍了桌子!”
林峰拿起文件随意翻看了几眼,数据确实惊人。他放下文件,淡淡道:“两位长官的意思是?”
“我们的意思很清楚!”黄启发身体前倾,目光逼人,“这场闹剧该结束了!尤其是和联胜的内战!从阿乐遇袭到现在,打了多久?死了多少人?波及了多少无辜?没完没了了吗?忠信义的内乱你处理的很好,帮阿东控制住了局面,没有演变成和联胜这样,我们希望你能让和联胜的乱子也就此终止。”
他盯着林峰:“林先生,现在港岛江湖上,谁都看得出来,只有你有这个能力和影响力。毕竟大d的新和联胜是靠你支持才能撑到现在,而吉米仔那边我们相信你也说得上话。警务处高层希望你能出面,调停和联胜的内战!让他们立刻停火,坐下来谈!否则……”
“否则怎样?”林峰挑眉。
“否则!”廖志忠猛地接过话,语气强硬,“警方将不再区别对待!我们将启动最高级别的‘扫荡’行动!所有社团,所有场子,所有涉嫌三合会活动的人员,都将面临无差别的、最严厉的打击!包括你们洪安社在内!到时候,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好过!”
这是最后通牒!
警方显然已经无法忍受这种高烈度、长周期的社团冲突所带来的巨大社会成本和舆论压力,决定亲自下场,以绝对强硬的姿态,逼迫最有能力结束乱局的林峰来当这个“调停人”。
林峰沉默了片刻。他当然知道警方这次是动了真格。无差别扫荡,虽然听起来像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对目前正处于上升期、生意逐渐步入正轨的洪安社来说,绝对是弊大于利。他需要的是一个稳定可控的环境来发展,而不是和警方全面对抗。
“我明白两位的意思了。”林峰缓缓开口,“维护港岛治安,配合警方工作,也是我们良好市民应尽的责任。”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黄启发和廖志忠嘴角都微微抽搐了一下。
“但是,”林峰话锋一转,“调停不是上下嘴皮一碰那么简单。和联胜两边仇深似海,死了那么多高层,积累了那么多血债,不是我说停就能停的。我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些必要的‘空间’。”
他在试探,也是在谈条件。
黄启发和廖志忠对视一眼。黄启发沉声道:“只要你愿意出面并尽力促成停火,警方可以给你一周的时间。在这一周内,只要不出现大规模街头暴力,警方可以暂时放松对相关区域的高压管控。但是,一周之后,如果我们看不到实质性进展,刚才说的扫荡行动,将立即开始!”
这是一个有限的让步和明确的时间表。
“好。”林峰不再犹豫,点了点头,“我会尽力一试。不过,我希望在此期间,警方能对洪安社旗下的正当生意,给予更多的……理解和支持。”他指的是警方最近对洪安一些灰色地带生意的频繁“关照”。
“可以。”黄启发爽快答应,“只要你们安分守己,警方自然不会找麻烦。”
送走两位面色凝重的警官,林峰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峰哥,警方这次是来真的了。”刀仔明低声道。
“嗯。”林峰走到地图前,看着和联胜南北对峙的势力范围,“他们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也好,这场仗打了这么久,也确实该有个了结了,至少是暂时的了结。虽然结果不像计划的那么完美,但也差不多了。”
“那我们真的要去调停?大d和吉米仔能听我们的吗?”刀仔明有些怀疑。
“他们不想听,也得听。”林峰冷笑一声,“除非他们想面对警方的无差别扫荡,出来混,求财嘛!能活着做生意,谁想同归于尽啊!到时候大家一起玩完。警方给了我们一周时间,也给了我们一个名正言顺插手、甚至主导和谈进程的机会。”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去,以我的名义,分别给大d和吉米仔下帖子。约他们明天晚上,到我们的地方,坐下来‘聊聊’。告诉他们,这是警方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谁要是不来,就是不给我林峰面子,不给警方面子,后果自负。”
“是!”刀仔明立刻领命而去。
林峰独自站在堂口,目光深邃。
警方的压力,反而成了他整合局势、提高自身江湖地位的一步棋。这次调停,无论成功与否,他都将以仲裁者的身份,凌驾于和联胜双方之上,进一步巩固洪安社作为港岛江湖新兴主导力量的地位。
一场由警方推动、林峰主导的江湖和谈,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