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游归来,那纷繁万象、挣扎求存的图景仍在石光明灵台中明灭。他轻叹一声,那叹息里承载着对人性深刻的洞察。
“人之创造力,多蛰伏于惰性造就的沉沦。非经反抗之火淬炼,斗争之痛鞭策,难以惊醒、迸发……” 他澄澈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罕见的犹疑。方才神游时,一念慈悲涌动,几乎要凭无上法力强行止歇北方战火,让戾气化祥和。但此刻,他按下了这个念头。
他看到了,正是在伽尔巴的压迫下,分散的北方部落开始思索联合的意义;正是在生存的威胁前,奥托不得不摆出“万族协和”的姿态;也正是在建设的艰难中,朝霞城的居民才爆发出融合创新的智慧。绝对的平和,有时反是另一种僵死。乱象之中,或蕴藏着新秩序破茧而生的契机。 强行抚平一切,或许也扼杀了那于困境中挣扎而出的、真正的“常道”。
“时机未至啊……” 他最终喃喃自语,选择了静观其变。这并非冷漠,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尊重因果与成长规律的悲悯。
几乎同时,北方丛林深处,伽尔巴正面临众叛亲离的危机。
奥托的“万族协和议会”就像一杯诱人的毒酒,散发着迷人的香气,让人难以抗拒。这个议会所提供的高官厚禄和权力地位,对于那些原本就对《北境血盟》心存疑虑的部落首领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诱惑。
仅仅过了几天时间,就有超过一半的部落首领带着他们的人马悄然离去,仿佛这些人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一样。他们的离去使得原本热闹喧嚣的营寨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只剩下少数几个对奥托最为忠诚的部落战士,还坚守在原地。
而林中的风,那个无处不在的身影,却始终没有离开,似乎在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微笑。它的存在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在嘲笑那些被诱惑所动摇的人们。
势单力孤的伽尔巴,立于空荡的营火旁,墨绿色的兽罡因愤怒与不甘而剧烈波动,却无法改变现实。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古树上,木屑纷飞。绝望之中,一个被他视为最后希望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不是任何蛮族酋长,而是那位来自东方的智者,吕师囊。
不再犹豫,他凝聚起体内残存的力量,兽罡与深红真罡(源自早年接触)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强行共鸣,周身空间一阵扭曲。下一刻,他已撕裂虚空,瞬移至千里之外,法兰西岛吕师囊那清雅简朴的居所之中。
吕师囊正在煮茶,对于伽尔巴的突然出现,他似乎并不十分意外,只是微微抬眼。
“老师!” 伽尔巴卸下了所有“战争首领”的傲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恳求,“奥托以利诱之,盟约已破……我需夺回科隆,重整旗鼓。望老师助我!”
吕师囊斟满一杯茶,推至伽尔巴面前,目光深邃如古井。他沉默片刻,仿佛在权衡天数与人心,最终缓缓颔首。
“可。”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重逾千钧。“然则,强攻必遭三方联军合击。当行暗度陈仓之策。”
一个大胆的计划随即在吕师囊心中成形:他将利用自己在法兰西岛的驻军权限以及与大宋、纳速鲁定的隐秘渠道,制造联军主力仍被牵制在北方的假象。同时,秘密调动一支精锐,由熟悉莱茵河地理的旧部引导,借助河道与部分尚未被奥托完全掌控的日耳曼部落掩护,暗度科隆。而伽尔巴,则将作为奇兵,在最关键的时刻直插科隆心脏。
这对曾经的对手、亦师亦友的二人,在伽尔巴最落魄之时,再次联手。目标,直指那莱茵河畔的重镇,伽尔巴权力起落的见证——科隆。
北地的风云,因这意料之外的结盟,再度诡谲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