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药液滴落的声音。上官锦躺在床上,右臂打着厚厚的石膏,缠着绷带的额头隐隐透出一点红,她始终侧着脸,目光定定地落在窗外那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高云凤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触到女儿冰凉的手背时,眼圈又红了。从手术结束到现在,锦锦一句话都没说,这无声的抗拒比哭闹更让她心慌。
走廊里的人陆续进来,又陆续退了出去。谁都看得出,此刻的病房容不下太多人。
最后离开的是上官昀,他轻轻带上门,转身就对上了易南希的目光。她眼下带着疲惫,那是一种被意外打击的心累和无力。
“出去坐坐?”上官昀开口,声音压得很低。走廊里的空气太闷,他需要透透气,更需要一个答案。
易南希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冷风卷着细碎的雨丝,打在脸上有些疼。两人找了张避雨的长椅坐下,一时没人说话。
“锦锦……”上官昀先开了口,目光落在远处的雨幕里,“是怎么受伤的?”
他知道易南希当时就在现场,她是唯一能说清楚的人。父亲误伤妹妹的说法,他始终觉得难以置信,平日里父亲对锦锦的疼爱,是刻在骨子里又忍不住向外冒出来的那种。
易南希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指尖在冰冷的椅面上划了划,声音带着雨后的湿冷:“当时……上官叔叔在和高阿姨争执,情绪很激动。上官锦跑进房间时,正好看见父亲抓起凳子,眼看就要挥过去……”
她顿了顿,喉间发紧:“她想都没想就冲上去挡在了高阿姨身前。凳子结结实实砸在了她胳膊上,她没站稳,后脑勺磕在了茶几角上……”
易南希的声音越来越低:“那一下很重,她当场就晕过去了。”
上官昀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他能清晰勾勒出当时的画面——父亲赤红着眼举起凳子,妹妹推门而入时的惊慌,还有那奋不顾身扑过去的决绝……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又酸又涩。
平时高云凤对女儿的宠溺他有目共睹,但他没想到,在关键时刻,那个偶尔喜欢跟妈妈抬杠的妹妹,竟会毫不犹豫保护妈妈。
“我爸……为什么会突然情绪失控?”上官昀追问,目光锐利地看向易南希。他不信仅仅是争执就能让父亲失控到对家人动粗。
易南希避开他的视线,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是因为高阿姨和我爸……他们之间的事被提起,争执越来越激烈。”
“什么事?”上官昀皱眉。
“二十多年前的事,”易南希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一直有联系。”
上官昀的瞳孔猛地一缩。二十多年前?那时候母亲还在世。
雨丝越来越密,风也更冷了。他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突然觉得父亲那瞬间的苍老和疲惫,似乎有了答案。
女儿为了制止他们的矛盾而受伤,如今又加上宋氏的打压……父亲心里的那根弦,怕是早就绷到了极限。
“谢谢你。”上官昀低声说。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里却更沉了。
易南希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有些事,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雨还在下,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模糊的水汽里,就像他们此刻被迷雾笼罩的处境,看不清方向,也找不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