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晦的辖区最近不太平。
城隍庙的香火突然断断续续,供奉的铜钱无端碎裂,连庙檐下的风铃都自行脱落。
更诡异的是,庙前的老槐树一夜之间枯死,树干上浮现出一道狰狞的刀痕——那刀痕的形状,沈晦再熟悉不过。
斩运刀的痕迹。他摩挲着树干上的裂口,指腹被残留的煞气灼得发烫,三百年了......他竟然还有残魂留在人间?
镜渊之力扫过刀痕,我看到了模糊的画面——
*暴雨夜的古战场,身披残甲的将军单膝跪地,手中长刀已断。
*他的眉心插着一支铜钱镖,鲜血顺着铜钱的血槽流淌,在地上汇成一个字。
将军抬头望向远处的城楼,那里站着个模糊的身影......
你认识他?我收回手,看向沈晦。
沈晦的铜钱在掌心转了三圈,最终停在位:何止认识......
他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波动:那是我前世的......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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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残魂现世。
我们循着煞气追踪到一座废弃的演武场。
场中央的兵器架上,一柄生锈的断刀突然剧烈震颤,刀身渗出暗红色的锈迹,像干涸的血泪。
出来吧。沈晦的铜钱悬浮在断刀上方,我知道是你。
空气骤然凝固,断刀地一声从架上飞起,悬在半空。锈迹剥落,露出刃口上那道熟悉的缺口——正是当年被沈晦的铜钱击碎的位置!
沈......晦......
沙哑的声音从刀身传出,紧接着,一个半透明的身影在刀后凝聚。他穿着残破的铠甲,胸口插着七枚铜钱,每枚铜钱都刻着不同的卦象。
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左眼是正常的黑色瞳孔,右眼却是一片混沌的煞气,眼白处爬满血丝,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其中挣扎。
赵临川......沈晦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怎么变成这样?
残魂的左眼突然流下血泪:你......背叛......我们......
他猛地挥刀,煞气如潮水般向我们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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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宿敌重逢。
玄夜的黑袍无风自动,银剪在空中划出十字屏障:沈晦,退后!
沈晦的铜钱阵突然亮起金光,这是我欠他的。
他迎着刀锋上前,铜钱阵与煞气碰撞,迸发出刺目的火花。残魂的攻势越发疯狂,刀刀直取沈晦要害,嘴里不断重复着:叛徒......叛徒......
镜渊之力穿透残魂的身体,我看到了可怕的真相——
*他的魂魄被某种邪术禁锢在断刀中,右眼里封印着战场上的万千怨气。
*这些怨气不断腐蚀他的神智,将他生前的执念扭曲成纯粹的恨意。
而施术者,正是当年与沈晦为敌的某个邪修!
他被利用了。我挥动和光剪,剪向残魂右眼的煞气丝线,必须唤醒他的本心!
残魂突然暴起,一刀劈向我的剪刃:滚开!
千钧一发之际,玄夜的银剪架住刀锋,黑袍一卷将我拉开:没用的,他现在只听得到恨。
沈晦的铜钱突然全部飞回掌心,他咬破指尖,将血抹在铜钱上:那就让他听听......当年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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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前尘入梦。
织梦娘的魂丝缠绕着断刀,沈晦的血铜钱悬浮在残魂眉心。
阿七。沈晦看向我,借和光剪一用。
我递过剪刀,他将剪尖抵在铜钱中央:悔字,重现言。
镜渊之力与和光剪共鸣,我们被拉入残魂的记忆深处——
*年轻的沈晦与赵临川并辔而行,身后是十万大军。
*他们约定要建立一个不以牺牲百姓为代价的太平盛世。
但在决战前夕,沈晦发现敌方在城中埋了火药,若强攻,满城百姓必死无疑......
记忆突然扭曲,变成血色的战场——
*赵临川独自冲锋,身中七箭仍不后退。
*他回头望向按兵不动的沈晦,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答应过......
话音未落,敌军的铜钱镖已穿透他的眉心......
我没有背叛。记忆中的沈晦泪流满面,我只是......选择了另一条路......
现实中的残魂突然僵住,右眼的煞气剧烈翻腾:骗......子......
他没骗你。玄夜突然开口,银剪指向记忆角落——
那里藏着被刻意掩盖的真相:
*沈晦暗中派人拆除了所有火药。
*他按兵不动是为等百姓撤离。
而赵临川的冲锋,其实是为了吸引敌军注意......
残魂的左眼突然清明了一瞬:阿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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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释然。
煞气如潮水般退去,残魂的铠甲渐渐恢复成生前的模样。
赵临川的虚影摸了摸眉心的铜钱镖,突然笑了:原来......我们都没变......
他的身体开始消散,铜钱一枚枚脱落。最后一枚铜钱落地时,上面刻的不再是卦象,而是两个小字:
晨光微熹,断刀一声彻底碎裂,里面的煞气化作青烟消散。
沈晦拾起那枚铜钱,轻轻攥在掌心。
玄夜的黑袍扫过满地碎片,突然道:当年那一战,我也在。
他看向沈晦:你救的那座城,是我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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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新的纽带。
当铺后院,沈晦将那枚铜钱系在红线上。
玄夜割下一缕黑袍边缘,与红线编织在一起。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交融,竟形成一条流光溢彩的新纽带。
胡离好奇地用爪子拨弄:这算什么?定情信物?
是约定。沈晦的声音恢复平静,不会再让重要的人......等三百年。
玄夜轻笑一声,银剪在纽带上一划,刻下两道交叉的痕迹:违约者,剪。
………………
破镜难圆
沈晦将那枚刻着的铜钱系在手腕上,红线与黑袍交织的纽带在晨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午时刚过,当铺的地板突然剧烈震动,柜台上所有的铜钱同时直立旋转,发出刺耳的嗡鸣。沈晦猛地按住手腕上的铜钱,脸色骤变:临川的残魂......在被吞噬!
镜渊之力瞬间触发,我看到可怕的画面——
*赵临川消散的魂丝并未归于天地,而是被某种力量强行聚拢,拖入一个漆黑的法阵。
*法阵中央摆着七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燃烧着战魂的煞气。
最可怕的是,主持法阵的黑袍人手中,正握着沈晦前世用过的铜钱镖!
噬魂宗的余孽。玄夜的银剪在空中划出火星,他们用战魂炼七煞灯
胡离的尾巴毛炸开:那还等什么?砸场子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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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古战场遗址。
荒原上的野草无风自动,露出下面干涸的血迹。
我们赶到时,法阵已经运转到关键时刻。七盏青铜灯围成北斗形状,灯焰呈诡异的青黑色。赵临川的残魂被铁链锁在阵眼,右眼的煞气正被灯焰疯狂抽取。
终于来了。黑袍人掀开兜帽,露出张布满铜钱烙痕的脸,沈判官,三百年不见。
他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铜钱摩擦,刺得人耳膜生疼:你这叛徒,居然还有脸来见赵将军?
沈晦的铜钱阵瞬间展开:铜钱叟......你竟然还活着。
托你的福。老者狞笑着举起铜钱镖,当年你那一镖没扎透我的天灵盖,让我有机会把赵将军的炼成灯油......
他猛地将铜钱镖刺入自己心口,黑血喷溅在法阵上:今日就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七煞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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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煞灯燃魂。
七盏青铜灯同时爆发出刺目的青光,灯焰化作七条青黑巨蟒扑向我们。
玄夜的黑袍卷住三条,银剪斩断一条。胡离的狐火困住两条,却被最后一条突破防线,直取沈晦心口!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锁在阵中的赵临川残魂突然暴起,用身体挡在沈晦面前。青黑巨蟒穿透他的魂体,煞气疯狂侵蚀着他最后的清明。
阿晦......残魂的左眼流下血泪,这次......我没迟到......
铜钱叟狂笑:蠢货!到死都护着这个叛徒!
他掐诀催动法阵,七盏灯的灯焰突然变成血色,赵临川的残魂开始扭曲变形——
沈晦的铜钱阵突然逆转,所有铜钱飞回他掌心,临川,看着我!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铜钱上:三百年前我没说完的话......
血铜钱在空中排成北斗七星,每枚铜钱都映出一段记忆——
*决战前夜,沈晦偷偷拆火药时被敌军发现。
*是赵临川主动提出佯装,以自己为诱饵吸引火力。
那支射入眉心的铜钱镖,其实是沈晦的暗器——为的是让他假死脱身!
你......残魂的右眼煞气突然停滞,早就......安排好了?
铜钱叟的脸色骤变: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你——
看到我哭?沈晦冷笑,那是我演给敌军探子看的。
他手腕上的红线突然亮起,玄夜的黑袍如巨浪般卷向铜钱叟:老东西,戏看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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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因果了断。
铜钱叟的法阵被黑袍撕裂,七盏青铜灯接连炸碎。
赵临川的残魂飘到沈晦面前,右眼的煞气渐渐消散:原来......我们都没输......
他的身体开始化作光点,这次是真正的解脱。最后一刻,他看向玄夜:黑袍小子......替我......护着他......
玄夜的银剪轻轻一碰残魂:早就在做了。
光点消散的刹那,铜钱叟突然暴起,那枚染血的铜钱镖直刺沈晦后心!
玄夜的银剪架住铜钱镖,沈晦的红线则缠住老者的脖颈。两人同时发力——
银剪断镖,红线绞首。
铜钱叟的头颅滚落时,脸上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的身体化作一堆生锈的铜钱,每枚钱孔里都爬出一条蜈蚣,被胡离的狐火烧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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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红线如初。
当铺后院,沈晦将赵临川最后的光点封入那枚铜钱。
玄夜默默站在他身旁,黑袍边缘与红线交织的部分微微发光。
后悔吗?玄夜突然开口,如果当年告诉他真相......
沈晦摩挲着铜钱:若重来一次,我依然会选择瞒着他。
他看向玄夜:有些路,注定要独行。
玄夜的银剪轻轻划过红线:现在不用了。
夜风拂过,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叠成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