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慢悠悠地洒在教学楼的玻璃幕墙上，像刚化开的黄油。姜悦兮骑着单车穿过林荫道，风把她的裙摆一会儿托起，一会儿又放下，就像一只刚睡醒的蝴蝶。她一只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举着手机看消息，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沈墨渊凌晨发的语音还在一遍遍地放：“昨晚你说‘友情贴贴’不算，那我申请补考。”
她正低着头傻笑呢，车轮压到一片落叶，“咔嚓”一声，连人带车晃了晃。
“小心点儿。”熟悉的声音从右边传来，沈墨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车旁边，手里提着两杯热可可，眼神平静得就像昨晚湖边那让人心跳加速的事儿没发生过一样。
“你咋在这儿？”她猛地刹车，差点一脚踩空。
“等你。”他把其中一杯递过来，“加了双份糖浆，你说的‘女友标配’。”
她接过杯子时，指尖碰到了他的，一股暖意顺着掌心就上来了。正想着说句俏皮话反击呢，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前面台阶上站着一个人——林悦。
她穿着米白色的针织开衫，长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抱着一摞书，远远地看着这边，脸上挂着温柔又得体的微笑，就好像是偶然路过。
可她那双脚，稳稳地钉在原地，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姜悦兮下意识地往沈墨渊身边靠了半步。
林悦终于动了。她一步一步走下来，高跟鞋敲在石阶上，声音不大，却像小锤子一下一下敲在空气里。
“墨渊，好久不见。”她声音软软的，“没想到这么巧。”
“不巧。”沈墨渊语气平淡，“你特意绕了半圈才走到这儿吧？”
林悦的笑容僵了一下，马上又甜了几分：“你还是这么直接。不过……”她把目光转到姜悦兮身上，眼睛里的光流转着，“这位就是你最近常提起的‘新朋友’吗？真可爱。”
姜悦兮紧紧握住手里的热可可杯。
“是我女朋友。”沈墨渊说得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稳稳地钉在地上，“不用‘新朋友’这种含糊的说法。”
林悦的睫毛抖了抖，笑容还在：“哦？恭喜啊。我还以为……你们只是普通同学呢。”
“我以为的事儿多了，后来都错了。”沈墨渊淡淡地说，“比如以前觉得有些人值得多看一眼，现在发现，就是浪费时间。”
姜悦兮差点笑出声，赶紧低下头喝了口热可可，把嘴角压下去。
林悦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正常：“看来我真是打扰了。不过墨渊，下周的同学会你还来吗？大家都在问你。”
“不来。”
“可你高中三年可是我们班最活跃的……”
“那是以前。”他打断她，“现在我的社交圈子小得很，只能容下一个人。”
姜悦兮的耳朵悄悄红了。
林悦深吸一口气，突然换了个语气：“悦兮是吧？其实我和墨渊之间的事儿，他没跟你说过吗？”
姜悦兮抬头看着她。
“也没啥大不了的。”林悦笑了笑，手指轻轻拨弄着书页的边儿，“就是高三那年冬天，他发烧到三十九度，是我背着他去医务室的。那天雪下得特别大，他浑身都在抖，嘴里一直喊‘好冷’……我就把外套脱下来裹住他，一路走一路摔，膝盖都磕破了。”
她讲得深情得很，眼角都有点湿乎乎的光。
姜悦兮沉默了几秒钟，突然开口：“所以呢？”
林悦一愣。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为他付出过？”姜悦兮歪了歪头，语气天真得像个好奇的学生，“那然后呢？他谢你了吗？请你吃饭了没？送你创可贴了吗？”
林悦：“……”
“要是我，肯定得让他请我吃顿火锅补偿补偿。”姜悦兮眨眨眼，“毕竟背一个男生走那么远，腰不得断了？”
沈墨渊小声笑了一下，赶紧抬手摸了摸鼻子，把上扬的嘴角藏起来。
林悦的脸色彻底沉下来：“你是在讽刺我？”
“哎呀，别紧张。”姜悦兮摆摆手，“我就是觉得，做好事不留名那才是真善良嘛。你这么详细地说出来，是不是……有点故意了？”
“我——”
“而且啊，”姜悦兮喝了口热可可，慢悠悠地说，“要是一个人真那么重要，干嘛非得靠讲过去的事儿来刷存在感呢？真正的关系，根本不用解释，对吧？”
最后四个字，她是看着沈墨渊说的。
他看着她，眼神软乎乎的，像晒透了的棉布。
林悦站在原地，好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张了张嘴，最后只挤出一句：“你们……挺配的。”
说完转身就走，高跟鞋的声音比来的时候急多了。
等她的背影在拐角消失了，姜悦兮才松了口气，肩膀一下子塌下来：“累死我了，刚才差点咬到舌头。”
“演得不错。”沈墨渊递过纸巾，“尤其是‘腰不得断了’那句，打得可准了。”
“那当然！”她得意地扬起下巴，“你以为我就会撒娇卖萌？我可是能文能武、又聪明又勇敢的现代女性！”
“嗯，战斗力超强。”他点点头，“建议申请非遗。”
“嘿！”她假装要打他，结果手刚抬起来，手机响了。
是陆羽。
【在图书馆东区三层，你约我看摄影展资料的，到了吗？】
姜悦兮皱起眉头：我没约他啊？
她赶紧翻看聊天记录，才发现自己昨天随口说了句“改天一起看摄影展资料”，结果这位学长当真了，还特意挑了这个时间。
偏偏这会儿沈墨渊就在旁边。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复，手机又震了一下。
【你室友说你跟沈墨渊在一起，但我看你朋友圈也没官宣啊。有些关系，外人搞不懂，你自己得清楚谁才是真正对你好的。】
姜悦兮眉头都拧到一块儿去了。
沈墨渊看到她表情不对，伸手说：“给我看看。”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递给了他。
他看完消息，面无表情地把手机还给她：“回他，就说你现在正和男朋友喝热可可，腾不出手回消息。”
“这么冲？”
“不够冲。”他淡淡地说，“他明知故问，装不记得，还拿你室友当传声筒，这就是典型的情敌三件套。”
“那我咋说？”
“就照我说的回。”他往前靠了一步，声音压得低低的，“不然我就当场亲你，让他视频连线都看得清清楚楚。”
姜悦兮脸一下子红了：“威胁我是吧？”
“是提醒。”他嘴角一勾，“你忘了咱俩刚签的‘热可可协议’？不准收别的男生东西，不准单独赴约，不准让他们有别的想法。”
“我记得！”她小声嘟囔，“可陆羽也不是坏人，就是太一根筋了。”
“太执着就是骚扰。”沈墨渊语气冷了些，“昨天他在社团招新现场堵了你三次，今天又约你看资料？他是不是觉得只要坚持久了，你就会感动？”
“可他说他是真心的……”
“真心不能当借口。”他打断她，“就像有人天天给你送花，你能因为‘他花了钱’就答应跟他谈恋爱？感情可不是积分换奖品。”
姜悦兮愣住了。
她想起高中时那个暗恋她的男生，每天在校门口等她，不管刮风下雨都送早餐，最后就因为她一句“我们不合适”，就把情书撕了，还骂她虚伪。
原来太执着了，不一定就懂得尊重人。
“所以……”她小声问，“我该咋回他？”
沈墨渊看着她，突然笑了一下：“你想咋回就咋回。但记住——你不用对每个追你的人都客客气气的。拒绝别人，也能理直气壮。”
她点点头，手指飞快地打字：
【抱歉陆学长，我没单独约你。而且我现在确实和沈墨渊在一起，还在喝他买的热可可。谢谢你喜欢我，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请别再让人误会。】
发出去了。
三分钟后，陆羽回了个“oK”的表情包。
姜悦兮松了口气。
可刚过一秒，班级群里弹出一个匿名投票：
【你觉得姜悦兮和沈墨渊是真心相爱，还是炒作？】
选项A：真爱，太好磕了 选项b：炒作，博眼球 选项c：不清楚
下面已经有人开始评论了。
“这年头校草校花在一起，八成是为了打造人设。” “沈墨渊以前可是出了名的高冷，转眼就成恋爱脑了？肯定是假的。” “林悦都说他们关系不清不楚，谁知道是不是被逼着官宣的。”
姜悦兮的手指冰凉冰凉的。
沈墨渊拿过她的手机，直接退出群聊，把屏幕锁上，放进她口袋里。
“别看了。”
“可他们凭啥这么说……”
“就凭他们闲得没事干。”他揉了揉她翘起来的头发，“你以为爱情得让全世界都认可？不用。咱俩心里明白就行。”
“可我不想你被人误会……”
“误会肯定会有。”他轻声说，“高中时有人说我靠家里的关系进重点班，大学有人说我和你是家族联姻。可事实是啥样，只有咱俩清楚。”
他握住她的手，手心热乎乎的：“你要做的，不是跟全世界解释，而是坚定地站在我身边。别的事儿，交给我。”
她抬头看着他，阳光照在他侧面脸上，把轮廓照得清清楚楚。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真正的安全感，不是没人反对，而是有人愿意替你挡风雨。
中午在食堂。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沈墨渊去打饭。姜悦兮低着头搅着奶茶里的珍珠，突然听到身后有人故意把声音放大：
“听说了吗？沈墨渊和姜悦兮其实老早就认识，是家族联姻！”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我表姐在沈家当管家，说两家老早就定好婚约了。”
她握着吸管的手停住了。
回头一看，是几个平时就合不来的女生，围坐在一张桌子旁，一边吃饭一边大声议论。
她刚想发火，肩膀却被轻轻按住了。
沈墨渊回来了，手里端着两份饭，表情跟平常一样。
“别理她们。”他坐下，把番茄炒蛋往她面前推了推，“她们连你最爱吃酸辣粉都知道，还能懂啥？”
“可她们说得那么难听……”
“难听的话多了去了。”他夹起一块排骨放到她碗里，“上次还有人说我性取向有问题，就因为我从来不参加酒局。你看我现在不照样给你夹菜？”
她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记住，”他盯着她的眼睛，“越想让你生气的人，越不能让她得逞。你一笑，她就输了。”
她点点头，突然灵机一动，掏出手机拍了一张他给她夹菜的照片，配上文字：
【今日男友表现：投喂服务已开启，会员专属，概不退款。】
点了发布。
五分钟后，点赞超过一百了。
评论区炸锅了：
“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男友！！” “沈墨渊居然会笑？！我截图了！” “求直播他俩的日常！我要磕糖！”
那个匿名投票的群，悄无声息地解散了。
傍晚，校园广播站突然放起一首歌。
《小幸运》。
前奏刚响起来，姜悦兮就愣住了。
这是她高中时偷偷听了无数遍的歌，也是她曾经以为会和初恋一起听的歌。
她看向沈墨渊。
他也正看着她，眼里的情绪她看不懂。
广播里，主持人温柔地说：“这首歌，送给所有错过之后又重逢的人。有些人，转了一圈才发现，最初的心动一直都在。”
姜悦兮心里“咯噔”一下。
这可不像是普通的点歌。
更像是有啥暗示。
她刚想问，手机震动了。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也听过这首歌吧？当年他陪我听完最后一句才走。有些回忆，不是谁都能代替的。——L】
她猛地抬起头，看见教学楼顶层的走廊尽头，林悦静静地站在那儿，手里拿着手机，远远地看着她。
风吹起她的头发，也吹凉了姜悦兮的指尖。
沈墨渊接过她的手机看完短信，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当着她的面拨通了那个号码，接通后只说了一句：
“林悦，我已经把你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三次了。再骚扰她，我不会再警告你。”
挂了电话。
然后他拉起姜悦兮的手，声音轻轻的但很坚定：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任由他拉着往前走，心跳得像敲鼓一样。
穿过操场，绕过喷泉，最后在一堵爬满藤蔓的旧墙前停了下来。
沈墨渊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荧光笔，在墙上写下一行字：
“姜悦兮，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就确定了。”
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却亮得刺眼。
“这是……”
“我的第一次告白。”他看着她，“那天你穿着白裙子从这儿跑过去，发带掉了，我捡起来追了三条街，最后没敢还给你。就在墙上写了这句话，每天路过都要看看。”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
“所以你的‘小幸运’，”他轻轻笑了笑，“早在我心里放了三百遍了。”
她眼眶发热，刚想说话——
远处传来脚步声。
两人同时转过头。
陆羽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相机，镜头正对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