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被吸引过去。
只见一道高大挺拔、带着强烈侵略性气场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池野。
他今日依旧是一身随性的黑色装束,只是将工字背心换成了丝质黑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随意地解开,露出小麦色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结实胸肌线条。
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的小臂肌肉流畅而充满力量感,上面还有一些陈旧的、淡淡的疤痕,更添几分野性。
下身是笔挺的黑色西裤,包裹着他修长有力的双腿,脚上却依旧踩着一双与这正式场合格格不入的、沾着些许灰尘的厚重军靴。
那头嚣张的红色狼尾似乎随意抓过,带着几分不羁的凌乱,几缕发丝垂落在他饱满的额角和深邃立体的脸颊旁。
他双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迈着沉稳而充满力量感的步伐走了进来,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瞬间锁定了站在伴娘位置上的乔眠。
他的出现,如同猛虎闯入精致的瓷器店,带来一股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混合着血腥煞气与原始男性魅力的强大压迫感。
宾客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或敬畏或好奇地看着这位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
池野的目光穿过人群,直直地落在乔眠身上。
当他看到她那身浅香槟色的裙子,看到她站在乔清初身后那副清冷又媚态天成的模样,再看到她身边那个碍眼的谢时泽时,眼底瞬间翻涌起骇人的冰风暴和浓烈的占有欲。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上前,将那个小女人直接扛走。
然而,就在他脚步微动的瞬间,乔眠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缓缓地转过头。
那双氤氲着迷雾的狐狸眼,对上了他锐利而灼热的视线。
没有惊讶,没有慌乱,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一片冰冷的、清晰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就像在看一个不受欢迎的、打扰了她清静的闯入者。
池野的心,像是被那冰冷的眼神狠狠扎了一下。
他知道,她还在生气。
为上次在车里,他的强势和粗暴。
一股烦躁和无奈交织的情绪涌上心头。这小女人,气性还真大。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股想要立刻将她掳走的冲动,以及因谢时泽在场而升腾的暴戾。
他不能在这里发作,不能再次把她推远。
他深深地看了乔眠一眼,那眼神复杂,带着未散的怒火,也带着一丝隐忍的警告。
然后,他收回目光,仿佛只是路过一般,随意地在靠近入口处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长腿交叠,姿态慵懒却依旧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没有闹事,但他的到来本身,就已经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让整个订婚宴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和紧张。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煞神绝不是来真心祝福的。
仪式在一种微妙而紧绷的气氛中继续进行。
由于陆行俞事先取消了所有亲密环节,流程进行得异常“顺利”和冰冷。
陆行俞全程面无表情,如同在执行一项枯燥的任务。
乔清初则努力维持着温婉的笑容,但那笑容在她看到台下宾客们若有似无投向乔眠的目光时,变得愈发勉强。
很快,到了双方长辈和准新人致辞的环节。
陆父和乔老爷子分别上台,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无非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之类的套话。
接着,话筒递到了乔清初手中。
她站在台上,聚光灯打在她身上,穿着昂贵的婚纱,本该是全场最幸福耀眼的女人。
然而,她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台下那个即使穿着简单伴娘服也依旧美得夺目的乔眠,以及她身边那个姿态亲密、目光始终胶着在乔眠身上的谢时泽。
一股强烈的嫉妒和不甘,混合着对即将到来的、与陆行俞毫无亲密可言的“幸福”未来的恐慌,猛地冲上了她的头顶。
她握着话筒的手指微微颤抖,原本准备好的、温婉得体的致辞在脑海中变得模糊。
她看着台下那些宾客,他们眼中似乎都带着对她的怜悯和对乔眠的惊艳。
不,她不能输!她才是今天的主角!
一个恶毒的、想要将乔眠拖下水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了她的脑海。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堆起一个看似幸福完美的笑容,对着话筒,用刻意放柔的声音开口说道:
“今天,我能站在这里,真的很开心,也很感激……”
她按照稿子说了几句,目光却再次飘向乔眠,语气忽然一转,带着一种看似姐妹情深的虚伪:
“在这里,我尤其想感谢我的妹妹,眠眠。”
这话一出,台下瞬间安静了不少,许多人的目光都带着好奇投向了乔眠。
乔眠微微挑眉,似乎想看看乔清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时泽皱了皱眉,眼神冷了下来。
池野交叠的长腿换了个姿势,锐利的眼眸眯起。
陆行俞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乔清初仿佛没有察觉到台下微妙的气氛,继续用她那“温柔”的嗓音说道,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引人遐想的暧昧:
“眠眠她……从小就特别招人喜欢,身边也总是围绕着很多优秀的男孩子。”
她微微垂下眼睫,作羞涩状,却又恰到好处地抬眸。
“作为姐姐,看到她这么受欢迎,我真的很为她高兴。”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点担忧和无奈。
“只是有时候,看她周旋在……那么多关系亲密的男性朋友之间,我这个做姐姐的,也难免会为她担心,怕她年纪小,把握不好分寸,受到什么伤害……”
她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恶毒无比。
字字句句都在暗示乔眠私生活混乱,周旋于多个男人之间,行为不检点。
尤其是在今天这种场合,当着所有上流社会宾客的面,这几乎是要将乔眠的名声彻底踩进泥里。
“哗——”
台下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哗然和窃窃私语。
无数道目光,带着震惊、鄙夷、好奇和探究,齐刷刷地射向了站在伴娘位置上的乔眠。
乔韬威夫妇脸色煞白,恨不得冲上台捂住女儿的嘴。
陆父陆母的眉头紧紧皱起,脸色难看至极。乔清初这番不得体的言论,简直是把陆乔两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谢时泽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瞬间结满了寒冰,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戾气,几乎要立刻冲上台。
池野更是眼神一厉,周身那股血腥煞气几乎要压制不住,他死死地盯着台上的乔清初,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陆行俞浅灰色的眼眸中风暴凝聚,他没想到乔清初会愚蠢恶毒到这个地步。
他正欲开口打断这荒唐的闹剧——
然而乔眠却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
在乔清初说出那番话的瞬间,她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只是缓缓地、极其优雅地抬起了眼眸。
那双氤氲着迷雾的狐狸眼,此刻清澈见底,没有任何被污蔑的愤怒或慌乱,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怜悯和一丝极淡的……觉得对方可笑的讥诮。
她甚至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台下的嘈杂。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看向她。
浅香槟色的纱裙衬得她如同月光下绽放的优昙,清冷,高贵,不可侵犯。
她红唇轻启,用那副能酥到人骨子里的娇软嗓音,语气平和,甚至带着点天真无邪的疑惑,缓缓开口:
“姐姐……”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眼波在乔清初那张因嫉恨而微微扭曲的脸上流转了一圈。
“你是在说……”
她微微顿了顿,仿佛在认真思考,然后眼神纯真地望向乔清初,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谢少,和……池爷吗?”
她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直接点破了那两个最不能惹的男人名字。
台下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恐地在她与台下那两位煞神之间来回逡巡。
乔清初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没想到乔眠竟然敢如此直接、如此大胆地将那两位的名字当众点出来。
就在这时——
“呵。”
一声低沉而慵懒的嗤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谢时泽从观礼席中缓缓站起身。
他理了理自己宝蓝色西装的袖口,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只是要上台领个奖。
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没有了半分笑意,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他目光扫过台上脸色惨白的乔清初,如同在看一堆垃圾,然后转向乔眠时,瞬间化为毫不掩饰的宠溺与纵容。
“能被眠眠提及,是我的荣幸。”
他开口,声音磁性,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清晰地传遍整个宴会厅。
“毕竟,能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做她男伴的机会,可不是谁都有的。”
他这话,既回应了乔清初恶毒的暗示,表明他与乔眠的关系是光明正大的男伴,又隐隐压了台下另一位一头——至少今天,陪在乔眠身边的是他谢时泽。
他微微侧身,对着乔眠的方向,做了一个极其绅士的、邀请的手势,桃花眼灼灼,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累了吧?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这里空气不太好。”
他这话,分明是在说乔清初污染了空气。
乔清初气得浑身发抖,却连一个反驳的字都不敢说。
而几乎在谢时泽话音落下的同时,宴会厅入口处,那个一直慵懒坐着、如同蛰伏猛兽的身影,也动了。
池野缓缓站起身。
他没有像谢时泽那样整理衣冠,只是随意地活动了一下脖颈,骨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迈开长腿,军靴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稳而充满力量感的声响,一步一步,朝着台前的方向走去。
他每走一步,那股混合着血腥煞气与原始男性魅力的强大压迫感就增强一分,让附近的宾客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纷纷让开道路。
他径直走到距离台前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下,双手依旧插在口袋里,身姿挺拔如山岳。
他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在台上瑟瑟发抖的乔清初身上剐过,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让乔清初几乎要瘫软在地。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乔眠。
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未散的怒火,有强烈的占有欲,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偏执的专注。
“我池野想靠近谁,还轮不到别人来说三道四。”
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和霸道,每一个字都像砸在人心上。
他没有像谢时泽那样解释关系,而是直接用最霸道的方式宣告了他的主权和态度。
他想靠近乔眠,是天经地义,任何人,包括乔眠自己,都无权置喙,更遑论乔清初这种跳梁小丑。
他微微偏头,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脸色铁青的陆行俞身上,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诮:
“至于其他的阿猫阿狗……”
他故意停顿,意有所指,然后重新看向乔眠,声音放低了些,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执拗:
“我的耐心不多,但对你,可以破例。”
这话,既是在警告所有对乔眠有企图的人,也是在变相地向乔眠示弱,表明他愿意为她收敛脾气。
两位风格迥异却同样身处高位的男人,一个优雅慵懒却强势维护,一个霸道蛮横却直言偏爱,同时为了一个女人,在这万众瞩目的订婚宴上,毫不掩饰地展露他们的在意与锋芒。
而乔眠,自始至终,都平静地站在那里。
在谢时泽和池野相继开口后,她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
她的目光,依旧落在台上那个摇摇欲坠、面色惨白的乔清初身上。
红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极致妖娆又带着悲悯的弧度,仿佛在欣赏一场拙劣的表演。
然后,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又轻又软,带着一种无奈的纵容,像是对不懂事孩子的失望。
“姐姐。”
她开口,嗓音依旧娇软糯甜,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看来你今天,是真的很紧张。”
乔眠这声叹息,如同一把软刀子,精准地捅进了乔清初最后的心防。
她看似在给乔清初打圆场,既全了表面姐妹情分,又彻底将乔清初钉死在了失态、愚蠢的耻辱柱上。
乔清初脸色由白转青,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她知道自己彻底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她不仅没能毁了乔眠,反而在所有人面前暴露了自己,还引来了谢时泽和池野这两尊煞神的怒火。
乔眠不再看她,目光平静地转向主位上脸色极其难看的陆家长辈和司仪,微微颔首,姿态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场因她而起的风暴与她无关。
“一点小插曲,让各位见笑了。”
她嗓音娇软,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
“想必姐姐是太高兴了,我们还是不要耽误正事,让订婚宴继续吧。”
她这话,直接将刚才那场闹剧定性为小插曲,并且主动将节奏拉回正事,给了陆家一个台阶下。
陆父陆母脸色稍霁,虽然心中对乔清初已是极度不满,但此刻也只能顺着这个台阶下。
司仪立刻反应过来,强装镇定地重新掌控局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啊……是,是,乔四小姐说得对,一点小误会,让我们继续接下来的仪式……”
然而,接下来的仪式,在一种极其诡异和冰冷的气氛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