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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浡父母强行上门的风波看似暂时平息,但留下的余震却远未结束。俞浡虽然不再像之前那样剧烈颤抖或哭泣,却陷入了一种更深的、近乎死寂的沉默。他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那盆绿萝发呆,连宋鹤眠精心准备的饭菜,也几乎无法触动他分毫。

就在宋鹤眠心急如焚,强撑着处理自己手背的伤,并联系林医生寻求紧急建议时,俞浡放在客厅充电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让宋鹤眠犹豫了一下——是“娘娘”。这是俞浡老家的一位姨母,也是从小到大,除了外婆以外,对俞浡最为疼爱、为数不多给过他温暖的亲戚。

宋鹤眠最终还是拿着手机,敲响了卧室的门。他轻声说:“浡浡,是娘娘的电话,要接吗?”

门内沉寂了几秒,然后传来极其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接。”

宋鹤眠连忙接通电话,并按了免提,他希望这位素来温和的长辈能带来一丝慰藉。

“小浡啊,”娘娘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依旧是记忆中那样慈爱温和,“最近怎么样啊?吃饭了没有?”

俞浡对着手机,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娘娘似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无奈和劝解:“小浡啊,你爸妈……他们这两天心里也很难受。你知道的,他们就是那个脾气,说话冲,其实心里是疼你的,不是故意的。”

宋鹤眠的心沉了下去。

“你呀,有时候讲话语气也好一点,毕竟他们是长辈,生你养你不容易。”娘娘继续说着,话语如同最柔软的藤蔓,却带着无形的束缚,“你还记不记得,你刚上大学那会儿,非要学那个什么动画,要买那么贵的电脑,家里当时多困难啊,也没有什么‘国补’,但你爸不还是咬牙给你买了吗?”

“家里再难,也供你把大学读完了不是?就指望你能有出息,能懂事。”娘娘的语气带上了些许不易察觉的责备,“你怎么就……就不能学点好的呢?非要走那条……唉,让你爸妈这么伤心……”

——嗡。

俞浡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像是有千万只蜜蜂在同时振翅。

又是这样。

永远是这样。

他们在亲戚面前,永远扮演着含辛茹苦、却被不懂事孩子伤透心的父母形象。他们肆意编造着他从未说过的话(他从未否认过父母的付出),扭曲事实(买电脑是因为专业必需,而非他无理取闹),将所有的矛盾,都归结于他的“不孝”和“学坏”。

连娘娘……连这个他曾经视为最后温暖港湾的娘娘,也站在了他们那边,用着“为你好”的温柔刀,一刀刀剜在他的心上。

他感觉好冷,一种从心脏最深处弥漫开来的、足以冻结血液的冰冷。他好累,像是跋涉了千山万水,却发现眼前依旧是望不到头的荒漠。他好困,只想闭上眼睛,永远地睡过去,再也不用听这些令人窒息的话语。

电话那头,娘娘还在絮絮叨叨地劝着,那些话语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

俞浡缓缓地、缓缓地站起身,没有再看手机一眼,也没有回应任何一个字。他像一个被抽走了提线的木偶,眼神空洞,步伐虚浮地,一步一步,走回卧室,然后,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关上了房门。

“咔哒。”

落锁的声音并不响,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宋鹤眠的耳边。

电话那头的娘娘似乎也听到了动静,又说了几句什么,便挂断了电话。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

宋鹤眠看着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房门,听着里面再无一丝声息,这几天强行压抑的所有情绪——看到俞浡被拉扯时的恐慌,面对其父母污言秽语时的愤怒,小心翼翼呵护却收效甚微的无力,还有此刻,眼睁睁看着俞浡被最亲的人用“爱”的名义再次推入深渊的绝望与心疼——如同积压到极致的火山,轰然爆发!

“俞浡!俞浡你开门!”他冲到门前,不再是温柔的叩响,而是用拳头用力捶打着门板,声音嘶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崩溃,“你出来!你别一个人待着!求你了!你出来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彻底的寂静。

“啊——!”宋鹤眠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低吼,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身体沿着门板无力地滑坐在地上。他一直紧绷的、作为坚强后盾的神经,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这个在任何商业谈判和危机面前都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丢失了最重要宝贝的孩子。他双眼通红,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所有的理智和从容都土崩瓦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无力感。

他救不了他。

他挡不住那些来自至亲的、杀人不见血的刀。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光,一点点熄灭,被拖回那片他拼命想带他逃离的黑暗。

“我该怎么办……浡浡……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他把额头抵在冰冷坚硬的门板上,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坚固的堡垒仿佛从内部开始崩塌,守护者自身,也已然伤痕累累,濒临极限。夜,还很长,而这场关于爱与拯救的战争,似乎进入了最残酷、最令人窒息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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