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休整，俞浡的高原反应缓解了许多。第三天，他们的目标是距离相对较近、难度较低的珍珠海（卓玛拉措）。
沿着平缓的木栈道前行，两侧是挂满松萝的原始森林，空气清新冷冽。比起昨日攀登五色海的艰辛，今天的行程更像是一场悠闲的散步。宋鹤眠依旧走在俞浡身侧，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亲近，又在他需要停下拍照或系鞋带时，悄然停下等待。
珍珠海如同一颗镶嵌在雪山脚下的绿宝石，水面平静如镜，完美倒映着仙乃日雪山雄伟的身姿，对称的美感令人窒息。
“太震撼了……”俞浡喃喃道，拿出手机想要记录，却发现无论如何取景，都无法完全复刻眼前的壮丽与宁静。
宋鹤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这片天地间的静谧。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湖面上，泛起细碎的金光，也勾勒出宋鹤眠深邃的侧脸轮廓。
俞浡偷偷看着他，看着他被湖光山色柔化的眉眼，心跳再次不规律起来。他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要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假装调整站位，不着痕迹地向宋鹤眠那边挪了一小步。两人的手臂几乎要贴在一起，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比阳光更暖的体温。
宋鹤眠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侧过头，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红的耳尖上，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却没有点破，也没有躲开。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
他们在湖边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雪山倒影，听着风吹过经幡的声音。时间仿佛在这里变得缓慢而黏稠。
俞浡从背包里拿出水杯，喝了一口温水。也许是坐得太近，他放下水杯时，手肘不小心碰到了宋鹤眠的手臂。
“对不起学长。”他慌忙道歉。
“没事。”宋鹤眠的声音很轻，他转过头，看着俞浡因为歉意和害羞而低垂的睫毛，那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随着他轻颤的眼眸微微抖动，像蝶翼般脆弱又迷人。
宋鹤眠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俞浡因为沾了水而显得格外润泽的唇瓣上。那天然的嫣红色，在这片素净的雪山背景下，像一抹诱人的朱砂。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俞浡似乎感受到了那道过于专注的视线，心跳如擂鼓，他紧张地抬起头，恰好撞进宋鹤眠深邃如海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着某种他看不太分明，却本能感到心悸的情绪。
宋鹤眠的身体，在俞浡抬眼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向他倾斜了一点点。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迅速拉近，近到俞浡能数清他低垂的眼睫，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在自己的脸上，带着雪松的清冽气息。
他……是要吻我吗？
俞浡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住，连呼吸都忘记了。他看着宋鹤眠越来越近的脸，看着他缓缓闭上的眼睛，那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他下意识地，也闭上了眼睛。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既害怕，又带着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然而，预期的温热触感并没有落下。
在几乎能感受到彼此鼻尖温度的距离，宋鹤眠停住了。
俞浡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和对方似乎同样不那么平稳的呼吸声。他紧张得手指蜷缩，抓住了身下的石头，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为什么……停下了？
几秒钟后，他感觉到宋鹤眠的气息稍稍远离。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眼缝，看到宋鹤眠已经重新坐直了身体，目光重新投向平静的湖面，仿佛刚才那极具侵略性的靠近只是俞浡的一场幻觉。
只是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泄露了一丝并不平静的内心。
俞浡心里瞬间被巨大的失落填满，还夹杂着一丝难堪。果然……又是自己想多了吗？
就在他失落地低下头时，宋鹤眠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这里太冷了，”他说，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回去吧。”
俞浡闷闷地“嗯”了一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他不敢再看宋鹤眠，率先转身沿着来路往回走。
宋鹤眠跟在他身后，看着青年略显落寞和僵硬的背影，眼神复杂。他刚才，差一点就失控了。在那片纯净的雪山圣湖前，看着俞浡闭上眼微微颤抖着等待亲吻的模样，他几乎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没有吻下去。
还不是时候。
他不想吓跑这只敏感又胆小的蜗牛。
暧昧的毒药，需要慢慢品尝，直到他彻底沉溺，无处可逃。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俞浡闷头走路，心里乱糟糟的。宋鹤眠也没有再试图靠近或牵手，只是沉默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直到走出森林，重新看到开阔的草甸和远处的酒店，俞浡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一些。他停下脚步，回头想等宋鹤眠一起，却发现对方正看着远处天空。
“看那边。”宋鹤眠指向西边。
俞浡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夕阳正缓缓沉入雪山背后，将大片大片的云彩染成了绚烂的金红色，瑰丽无比，如同神迹。
“好美……”俞浡再次被大自然的美景征服，暂时忘记了刚才的尴尬和失落。
“嗯。”宋鹤眠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看着这落日熔金的景象，轻声说，“有些风景，需要耐心等待。”
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俞浡心中微微一动，偷偷瞥了他一眼。夕阳的余晖为宋鹤眠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让他看起来不像平时那么冷漠疏离。
他是在说风景，还是在说……我们？
这个念头让俞浡的心跳再次漏了一拍。刚刚沉下去的希望，又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了新的涟漪。
暧昧就是这样，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来回穿梭。
而这场发生在海拔四千米高原上的、充满了未尽之吻和意有所指的拉锯战，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夜晚的星空，或许会带来新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