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童子对视摇头:“洞主起床气大,我们可不敢触霉头。”
庄颜忽从袖中取出一串晶莹如玉的葡萄:“认得此物否?”
两童子瞪圆眼睛凑近:“苹果?”
“胡扯,这明明是梨!”
“梨哪有这般剔透?闻着倒香甜。”
庄颜朗声笑道:“此乃‘如玉青提子’,佛陀所种仙品。若肯通传,便赠予二位如何?”
“当真?”两童子咽着口水追问。
庄颜当即分好葡萄递过去。两童子接过青提,立刻侧身让路:“仙长请进,不必通传了。”
庄颜挑眉:“这般放行,不怕受责罚?”
童子啃着葡萄嬉笑:“洞主神通广大,放你进去也无妨。再说还有兰总管坐镇呢!”
庄颜莞尔:“原来是想吃贿赂。”
“这叫规矩!”左童理直气壮说完,二人蹲到一旁大快朵颐起来。
庄颜见他们这般模样,淡然一笑,径直踏入赤心洞天。
洞内清风徐来,带着丝丝凉意,陈设古朴雅致,亭台错落,石榻木椅井然有序,偶有檀香浮动,沁人心脾。
兰儿正收拾着酒后的杯盘狼藉,忽觉洞中祥瑞之气流转,急忙回身望去。
一见来人,兰儿先是一愣,继而喜形于色,快步上前行礼道:真君!您怎会亲临此地?
庄颜抬手虚扶,温声道:免礼。
兰儿顿觉一股柔和之力将她托起,忙指向石桌道:真君请坐,我这就为您沏茶。
庄颜含笑摇头:不必忙活,蛇先锋何在?
兰儿抿嘴一笑:赤绫方才饮酒,此刻酒意正酣,在卧房酣睡呢。
她抬手指向洞厅方向,庄颜略一颔首,信步走去。
推开虚掩的房门,只见赤绫和衣而卧,四仰八叉地趴在榻上,双颊酡红,唇边还挂着晶莹涎水。
咯吱咯吱的磨牙声在静室中格外清晰。
庄颜走近前,轻拍她泛红的脸颊:醒醒,有人寻你。
赤绫咂了咂嘴,翻身嘟囔道:滚开......休扰老娘清梦......说罢又沉沉睡去,磨牙声再起。
庄颜眉梢微挑,二指捏住她的耳垂,直接将人提溜起来。
哎哟!赤绫吃痛惊醒,捂耳怒骂:哪个混账敢——醉眼朦胧间挥拳就打,却被稳稳接住。
待看清来人面容,她歪着头含糊道:你......瞧着面善......莫不是我家亲戚?晃了晃发沉的脑袋:报上名来......
庄颜。
庄......庄颜?!赤绫陡然瞪圆双眼,额间冷汗涔涔,头顶地蒸出白雾,酒气尽散。
她慌忙滚落榻前伏地请罪:赤绫酒后失仪,求真君责罚!
庄颜莞尔:起来罢。不过数百年光景,倒成了个酒鬼?
听出话中并无怪罪之意,赤绫暗松口气,讪讪道:奉命在此等候那泼猴,谁知一等便是数百载......闲来无事就......
总强过为非作歹。庄颜轻笑打断,随我走一遭罢。
赤绫眼中泛起泪光,望着庄颜轻声道:真君,数百年未见,属下日夜思念您与灵台山众位同门。
庄颜朗声笑道:归期将至,你很快就能重返故地。
赤绫惊喜道:当真?
庄颜颔首:取经人已过西梁女国,不出三四月便至此处,你需早作准备。
赤绫顿时神采飞扬:请真君放心,有您赐予的神通法宝,管教那取经人有来无回!
庄颜挑眉道:你现有藏七寸神通与天王黄金戟,可对?
赤绫补充道:真君莫非忘了?您还赐下宣力金刚丹,助我练就金骨磐鳞之躯。
庄颜含笑摇头:单凭铜皮铁骨不过堪堪入门。若挡不住金箍棒雷霆一击,纵有千般手段也是徒劳。
赤绫略显迟疑:既有神通法宝护体,对付那猴头应当足够?
庄颜意味深长道:如今的孙悟空早非当年任你戏耍的石猴。说着取出玄金弹弓妙品鱼篮递去,此弓可发无形锋刃,鱼篮经我淬炼能收人如网鱼。你且收好。
赤绫恭敬接过法宝,深施一礼:谢真君厚赐。
庄颜拂袖道:只需在此设难阻截取经人,便算大功告成。
谨遵法旨。赤绫再拜。
二人出得洞厅,见兰儿静候多时。庄颜又取出九阳真光剑笑道:你既在此,便与赤绫同心协力。此剑经我重炼已成奇珍,可助你们应对取经人。
兰儿利落接剑施礼:谨遵真君之命。
庄颜临行叮嘱:切记不可伤人性命。待诸天神佛前来要人时,只要不闹出人命,尽管放手周旋。
赤绫与兰儿相视而笑,齐声应诺。但见祥云托举间,庄颜身影已化虹而去。
恭送真君。二人长揖及地。
——·——
这日狗先锋匆匆回洞,向赤绫禀报:洞主,唐僧师徒离了西梁女国,约莫两月后抵达。
赤绫当即下令:派你麾下儿郎沿途紧盯,待取经人现身即刻来报。
狗先锋恭敬行礼后转身离去。赤绫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从腰间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
自庄颜造访后,她再不敢肆意饮酒,每日只浅酌几口。
正饮间,忽有马熊洞小妖慌张来报:禀洞主,我家将军在山下遭人擒获!
赤绫挑眉:何人胆大包天?
小妖伏地答道:是府城夏、马、提维三族的捕妖队所为。
捕妖队?赤绫面露疑惑。身旁兰儿提醒道:这三家乃普旁府豪强,十多年前便组建过捕妖队进山作乱,后被您惊退。
赤绫恍然击掌:原来如此。转而对小妖道:拿些金银去赎人便是。
小妖急道:三家拒不释放,连赎人的弟兄都被扣押。那伙人扬言......它偷瞄赤绫血色渐浓的瞳孔,说请了神通广大的仙师,即便洞主亲至,弹指间便能 。
放肆!赤绫眸中仙光暴涨,石台被震出蛛网状裂纹,哪来的野修口出狂言!
她霍然起身对兰儿道:嫂嫂稍待,我去去就回。
兰儿轻抚鬓角叮嘱:万事小心,莫要冲动。
赤绫化作红云掠出洞府,途经战战兢兢的小妖时抛下一句:滚回你的熊窝。眨眼间已消失在天际。
普旁府城外,三层木台耸立如塔。马熊将军与其部众被铁链捆作一团,台下乌泱泱挤满百姓。府尹与三族家主簇拥着白袍仙人登场,虬髯修士手持陶罐轻洒甘露,凡沾水者额间皆现朱砂印记,引得人群如潮水般涌动。未得者虽艳羡不已,却只敢合十祈求,不敢造次。
仙人并未继续施洒圣水,只是淡然宣告:“今日受我圣水赐福者,皆为‘刹帝利’。”
获赐圣水的百姓神情虔诚,纷纷叩首高呼:“感恩那罗陀仙人,礼敬三相神。”
仪式结束后,新晋的“刹帝利”们恭敬起身。那罗陀仙人抬手直指高台上的马熊将军,厉声道:“此乃世间邪魔,万恶之源,唯有烈火方能涤净其罪孽,使其形神俱灭。”
话音未落,四周百姓群情激愤,齐声呐喊要将马熊将军等人焚为灰烬。
被缚于高台的马熊将军目睹众人受蛊惑的癫狂之态,怒喝道:“哪里来的妖人,竟敢污蔑你马熊爷爷?我自幼追随赤仙洞主修行,莫说祸乱四方,连荤腥都未曾沾染!若说我是精怪倒也罢了,诬我为罪魁祸首,简直荒谬绝伦!”
那罗陀仙人目光骤冷,斥道:“邪魔,安敢放肆!”
言罢,他从水罐中掬起一捧清水洒向马熊将军,森然道:“我咒你魂无所依,永世飘零。”随即振袖喝道:“行刑!”
顷刻间,夏、马、提维三府家丁自三方扛来檀木,堆叠于高台之下。檀木遇火即燃,转瞬烈焰冲天。
马熊将军只觉灼痛钻心,呼吸窒碍,麾下小妖已哀嚎不止。就在火舌即将吞噬众人之际,一只鱼篮凌空飞来,倾泻滔滔河水,瞬息扑灭烈火。
众人大骇,那罗陀仙人凝神望去,只见天穹绽开赤红仙光。光华中现出一名少女——赤衣翩跹,杏眸含煞,虽姿容绝丽,却因一双血色竖瞳令人胆寒。
未等那罗陀开口,身旁马老爷已颤声惊呼:“仙人!此女正是赤心洞主!”
那罗陀仙人眼中精光暴涨:“来得正好!”当即扬手将圣水泼向赤绫。此刻赤绫已跃至高台解救马熊将军,见台基将倾,马熊急携小妖纵身跃下。
赤绫腾挪闪转欲避圣水,那水珠却如影随形沾其身。那罗陀狂笑:“圣水难逃!我咒你——”
诅咒未出,天王黄金戟已化作金虹裂空。寒光过处,那罗陀仙人身首分离。
台下骤然死寂。普旁府城主、三大豪绅与万千百姓面如土色,呆望滚落尘埃的头颅,恍若泥塑。
赤绫收起天王黄金戟,飘然落地,朝马熊将军嗤笑道:两百年的道行,竟被凡夫俗子生擒?
马熊将军垂首偷瞥她一眼,嗫嚅道:洞主不许我在山下生事......
不让你惹事,可没让你任人宰割!愚不可及!赤绫眸中怒火灼灼。
马熊将军指向那罗陀仙人:我本欲反抗,奈何敌不过这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