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中,无数兵刃砸在金身上溅起火星。六斤冷笑着一晃金环,清脆声响里,漫天兵器骤然金光暴涨,竟生生击破罗汉金身。
破空声中,缺明长老顿时血花四溅。千钧一发之际,庄严梵音忽然响彻寺院,一道璀璨佛光扫过,所有兵器瞬间化为齑粉。就连六斤手中的金环也剧烈震颤,光芒尽失。
这...六斤脸色大变,没料到自己法宝竟被一道佛光所破。
——金环失效之际,六斤与九灵真人同时抬头,只见一位清瘦僧人脚踏祥云而来。九灵真人神色陡变:竟是天仙临凡。
天仙不好好待在天上...六斤刚嘟囔半句,忽想起身旁这位师叔也是天仙,顿时语塞。
那僧人合十道:贫僧无相,现为本寺方丈。今日寺中有要事处理,还请诸位檀越暂离。声音传遍寺院,香客们纷纷跪拜离去,僧人们随即紧闭山门。
待闲杂人等散尽,无相长老才正色问道:阿弥陀佛,不知二位道友与本寺有何恩怨?此刻寺中另两位长老也已赶到,其余僧众各守其位。
九灵真人向无相长老行礼道:贫道九灵,执掌灵台观,这位是我师侄六斤,现为观中监院。
稍作停顿,九灵真人继续道:今日前来并非与贵寺结怨,实因我这师侄与那凡人间有些过节。说着指向站在下方的秦玥。
无相长老垂目打量秦玥,不解道:此人不过寻常百姓,如何会与六斤道友结怨?
此事还是由六斤说明为好。九灵真人示意道。
六斤上前施礼,将慧怜之事详细道来。无相长老听罢眉头深锁,诵了声佛号,转向秦玥问道:秦施主,六斤道友所言可属实?
秦玥略显不安,缺明长老轻拍其背以示安抚。他挺直腰板向无相长老行礼道:方丈明鉴,此人纯属污蔑。
六斤正要发作,无相长 言道:道友且让他把话说完。九灵真人也以眼神制止,六斤只得强压怒火。
秦玥随即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如何被狐妖所惑:那夜归家途中,突遇妖物...在他的叙述中,自己完全是被害者,对狐妖之死与内丹一事全然不知。
说到动情处,秦玥跪地叩首:家父秦太守爱民如子,家母笃信佛法。我一介凡人岂能杀害妖怪?定是她们栽赃陷害,要么是要抓我采补,要么就是六斤仙人为掩盖纵妖害人之实,欲要灭口!
缺明长老附和道:秦太守一家虔诚信佛,对我寺多有布施。如此善信之家,其子怎会行此恶事?其中必有隐情。
简直颠倒黑白!六斤气得浑身颤抖,突然恍然道:那 掷出的法器能阻我去路,必是得自贵寺!剖腹取丹之事,怕也是你们指使!什么佛门圣地,根本是藏污纳垢之所!
无相长老平静问道:道友可有实证?那狐妖现在何处?
早已身亡!被剖腹取丹后不久便死了。六斤愤然答道。
六斤开口道:“已经下葬了,总不能让她暴尸在外吧?”
无相长老继续追问:“施主可有确凿证据表明,秦玥杀害了那只狐妖?”
六斤一时语塞,随即辩解道:“当时他们在内室密谈,我并未亲眼目睹!”
无相长老微微颔首,最后问道:“你说秦玥持有本寺法器,能布下结界阻挡于你,这件法器可曾带来?”
六斤再次哑然,半晌才支吾道:“那法器耗尽灵力后,自行化作了飞灰。”
无相长老平静道:“如此说来,施主既无法证实秦玥杀害狐妖,也无法证明法器出自本寺,可是这般?”
六斤刚要争辩,九灵真人抬手制止道:“不必多言,这些僧人分明在包庇秦玥。”
“善哉。”无相长老含笑望向九灵真人:“贫僧为何要庇护于他?若无实证,岂能任由你们处置?”
九灵真人讥讽道:“缘由?方才那小和尚说得明白,秦玥之父乃太守大人,手握重权。给你们寺庙些好处易如反掌。我倒要问问,这香积寺占地广阔,若无人间官员首肯,岂敢如此扩建?”
须知天界有玉帝,人间有 诸侯。修士虽有神通,亦不敢违逆人间法度,此乃天道所定。
这番质问令无相长老默然,良久方道:“不如给贫僧些时日彻查此事,如何?”
“休想!”九灵真人断然拒绝,“今日必须交出秦玥。若错杀于他,自有天谴加身,与尔等无关。”
无相长老淡然合十:“贫僧奉法旨济世度人,若无铁证,断不会让你们带走秦玥。”
九灵真人眯起眼睛:“不知尊师是哪位大德?”
无相长老肃然唱诵:“南无阿弥陀佛。家师乃东胜神洲妙喜国主,大慈大悲阿閦如来。”
九灵真人闻言色变,急向六斤传音:“糟了,这和尚的师尊竟是东方不动佛!”
“佛门...”六斤神情恍惚,这个遥不可及的存在突然近在咫尺。
她迟疑传音:“师叔,要不...就依他所言?”
九灵真人叹息:“痴儿!秦玥杀害慧怜千真万确。纵使这和尚不知情,其门下必有人知晓。若交由他们查办,终将石沉大海。”
六斤黯然道:“可那是佛陀...我们如何抗衡?”
六斤心中涌起一阵凄凉,若师父杨眉老仙尚在,何至于此。
九灵真人察觉他的低落,沉声道:“纵使不敌也要一战,佛陀又如何?难道能纵容恶行,恃强凌弱?”
她转向六斤:“师侄,退后,我来应对。”六斤怔然颔首,飞身退避。九灵真人翻手祭出惊云剑,寒芒吞吐,直指无相长老:“休以佛陀之名欺人!善恶有报,天理昭昭。今日秦玥必诛!”
剑啸裂空,惊云剑化作流光直坠秦玥。秦玥只觉杀机锁身,绝望骤生。
“狂妄!”无相长老怒喝未落,紫金钵盂轰然砸落,将惊云剑 于地。剑光在钵盂内激烈冲撞,却被佛光死死禁锢。
“佛门净地,岂容尔等放肆!”无相长老掌出如岳,三千大悲掌裹挟滔天威势倾轧而下。九灵真人眉心九印齐出,仙光暴涨间竟将掌力全数反弹。
无相长老急掣黄金杵,一杵震碎漫天掌影。余波横扫,九灵真人脏腑剧颤,却掐诀轻弹,指风崩散黄金杵余威。气浪掀天,香积寺上空云层尽碎。
她再结法印,唇间仙光迸射。紫金钵盂轰然掀飞,惊云剑破困而出,直刺无相后心!
“方丈,当心!”众僧惊呼。
无相长老单手合十,口诵佛号。刹那间金光护体,惊云剑劈在佛光上,当即被震飞。九灵真人急忙运功召回宝剑。
“道友修为不凡,是老衲轻敌了。”无相长老举起金刚破灭杵,“此乃佛祖所赐法宝,请小心。”
金杵破空袭来,九灵真人急掐法诀,九道灵印环绕周身。只听轰然巨响,法印尽碎。惊云剑迎上金杵,竟寸寸断裂。
九灵真人面如死灰,金杵已至眉心。血光迸现间,她如败絮般倒飞而出。
“师叔!”六斤飞身接住九灵真人,只见她颅骨碎裂,七窍流血,真气正飞速消散。
“快...带我回观...”九灵真人攥住六斤手腕,“去见广土...”
六斤抱起师叔正要离去,却被缺明长老带人拦住。她泪如雨下:“求你们放我们走...”
秦玥厉声道:“她们与妖孽为伍!”
“让她们走。”无相长老突然开口,收回法宝,“未见 ,莫妄断是非。”
缺明长老只得退开。六斤深深望了无相长老一眼,抱着师叔驾云而去。
六斤背着九灵真人回到灵台观,发现庄颜不在山崖边,便高喊着广土道长冲进观内,直奔真君殿而去。
殿内庄颜负手而立,不等六斤开口便指着地面道:放下她。
六斤小心翼翼地将九灵真人平放在地,跪地哭求:道长,求您救救我师叔。
莫哭。庄颜走近笑道,将死之人尚未落泪,你这完好无损的倒先哭上了。
他盘坐于九灵真人身侧,指尖仙光流转,顷刻间治愈了她的伤势。然而天仙修为已废,天门破碎,道基尽毁,虽生犹死。
九灵真人虚弱地抬手轻抚六斤面颊:莫哭,可记得我最常对你说的话?
六斤抽噎着点头:记得,生死本是自然。
日月永恒,万物长新。九灵真人浅笑,捏了捏他的脸蛋,今生缘尽,来世再会,何须悲伤?
六斤泪如雨下:师父走了,您也要走,往后只剩我一人了。
怎会。九灵真人柔声道,你会结识更多道友,怎会孤单?
六斤垂首,泪珠砸在地上:都怪我连累了师叔。
我这般上古遗老,连天庭都厌弃了。九灵真人摇头轻笑,劫数早晚要来,临终有你相伴,反倒是我之幸。
六斤闻言更是泣不成声。
去殿外守着。九灵真人轻拍他,我有话与广土道友说。
六斤望向庄颜,哽咽道:师叔说完定要唤我。
六斤抹着泪,三步一回头地退出大殿,倚着廊柱蜷缩啜泣。
九灵真人强撑起身,此刻已是油尽灯枯之态。
真君。她轻唤。
庄颜含笑:你在此立观,使我享 香火,此乃功德。只要你开口,我可即刻消你劫难,复你道行。
话音忽转:然你身为古仙,无避劫之法,亦无大功德傍身。纵此次得救,累世劫力仍会接踵而至,终难幸免。
九灵真人颔首。昔年赖天庭庇护方能避劫,如今既失荫蔽,劫数自当临头。唯有转世重生,方得彻底解脱。
这些仙家前辈虽寿元绵长,却未积攒足够功德证得正果,故而劫力日积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