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禾再三叩首,待抬头时,神光已散。猛然惊醒,帐外夜色沉沉。他拭去冷汗,陷入沉思。
与此同时,五禅道人正在帐中修炼。忽闻侍从倒地之声,睁眼便见一神光笼罩的男子立于身前。
五禅欲起,却发觉法力尽失。冷汗涔涔间,庄颜已端坐主位:原是五毒刺藤得道,倒也难得。
敢问尊神名号?五禅强自镇定,躬身相询。
庄颜平静地说道:“庄颜。”
五禅道人神色大变,赶忙弯腰行礼道:“小仙五禅,拜见灵台神君。”
庄颜问:“看你反应,你认识我?”
五禅道人恭敬答道:“神君威名远播,当年齐天大圣搅乱天庭,传闻神君仅凭一只陶罐便将其降服。后来天庭平定沉仙坞叛乱,佛门金刚拳、金刚手两位菩萨相助逆贼,也是神君用陶罐将他们收伏。因此我等对神君早有耳闻。”
庄颜微微一笑:“沉仙坞的事你知道不足为奇,但齐天大圣的事,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五禅道人解释道:“这些故事都是听天庭仙官和诸位仙人讲述的。”
庄颜轻叹:“短短百余年,竟已传得如此之广。”
说罢,他手指轻抬,远处一把檀木椅被无形之力牵引,稳稳落在五禅道人身旁。
“坐下说话。”庄颜吩咐道。
五禅道人连忙道谢,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
待他坐定,庄颜开口道:“无论你有何目的,也不论妙玄国为何灭佛,这天慈寺内有我的神像和百年香火,不容损毁。”
五禅道人急忙保证:“神君放心,我们绝不会动您的殿宇神像。不仅如此,我们还准备为您新建一座更大的山神庙,香火供奉只多不少。”
庄颜沉默不语,目光深邃地注视着五禅道人,看得对方心中发慌,才缓缓说道:“有些事,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
“神君此话何意?”五禅道人忐忑地问道。
庄颜没有解释,转而问道:“明 们要攻打天慈寺,是吗?”
五禅道人点头:“正是如此。”
庄颜站起身说道:“那就等明日过后再谈。”
话音未落,他已解开五禅道人的法力禁锢,化作一道神光消散无踪。
“神君!”五禅道人慌忙追出营帐,却早已不见踪影。
回到帐内,两名 已经苏醒,见自己躺在地上,连忙请罪:“师父恕罪,我们方才——”
五禅道人摆手道:“不怪你们,方才灵台神君来过。”
“灵台神君?!”两名 震惊不已。
五禅道人沉声道:“天慈寺内有神君的香火殿宇。”
两名 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迟疑道:“师父,那明日还攻打天慈寺吗?”
五禅道人坐在庄颜方才的位置上,沉思良久后抬头道:“照常进攻,但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靠近山神殿,更不可对神像不敬。”
两名 立即领命:“遵命,师父。”
寅时三刻,天慈寺山神殿内,一名僧人正在上香,忽觉背后掠过一阵清风。
大殿内忽然传来异响,僧人先望向庄颜神像,又转头查看火灵真仙像。确认两座神像无异状后,他的目光移向左侧的虎先锋像,继而转向右侧的蛇先锋像。
霎时间,蛇先锋像泛起神光,若有若无的威压弥漫殿内。神像骤然光芒大盛,一颗布满赤红鳞片的硕大蛇首从像后探出——那狰狞的头颅比供桌还要庞大,血色竖瞳摄人心魄。
僧人面如土色,失声惊叫着跌跌撞撞冲出山神殿,直奔大雄宝殿。广德长老见他魂不附体,沉声问道:玄净,山神殿出了何事?
回长老,玄净颤声答道,殿内现出一条赤鳞巨蟒,蛇首大如桌案,双目猩红似血。
众僧闻言色变,广德长老却抚掌笑道:莫慌,此乃灵台神君座下蛇先锋。说罢率众前往山神殿,只见整座殿宇已被赤红巨蟒缠绕,蟒首高踞殿顶睥睨众人。
广德合十行礼:可是赤绫道友?
巨蟒口吐人言:奉神君之命而来,请长老速召众僧回寺。待僧人尽数撤回,时近卯正,那赤绫忽冲天而起,身形暴涨至数百丈。随着轰隆巨响,蟒身如赤色城墙将天慈寺团团围住,蟒首正对府兵营帐。
黎明时分,府兵们终于看清那道红光的真容。目睹盘踞寺院的庞然巨物,士卒们吓得瘫软在地,有人当场昏厥。陆元禾闻报赶来,见那遮天蔽日的赤鳞蟒身,顿时冷汗涔涔,立即下令全军后撤十里。
五禅道人得知消息后,立即率领们赶到营门外。当他看到那条盘踞在天慈寺周围的赤红巨蟒时,神色骤然凝重。
陆元禾上前一步,对五禅道人说道:“国师,此物非凡人所能抵挡,不如暂且撤退扎营,不知国师可愿同行?”
“不必。”五禅道人挥袖拒绝,“你们先行退避,贫道自有应对之法。”
陆元禾点头应下,随即带领三千府兵后撤十五里,重新安营扎寨。
五禅道人转身凝视巨蟒,对身后的们说道:“你们也退下吧。”
众虽心有不甘,仍齐声道:“ 愿留下助师父一臂之力!”
五禅道人摇头道:“你们在此只会拖累我,速速退去。”
众人对视一眼,只得拱手告退,退至远处观望。
五禅道人纵身一跃,停在巨蟒三十步之外,抱拳问道:“敢问阁下可是灵台神君座下蛇先锋?”
赤绫血红的竖瞳冷冷扫过,开口道:“正是。神君有言,若你能过我这一关,天慈寺与山神殿任你处置,他绝不干涉。”
五禅道人闻言,心中了然,当即拱手道:“既如此,贫道得罪了。”
说罢,他手掐法诀,周身仙光缭绕。霎时间风云变色,大地之上骤然生出无数紫红色的五毒刺藤,藤蔓疯长,尖刺密布,宛如一张巨网朝赤绫笼罩而下。
然而,那些锋利的毒刺触及赤红鳞片时,竟如朽木般碎裂,丝毫未能伤及分毫。
五禅道人见状,立即变换策略,驱使刺藤将赤绫牢牢束缚于地面,随后飞身而起,目光锁定其七寸之位。他祭出一柄金色巨锤,猛然砸下。
轰然巨响中,尘土飞扬,金锤却被鳞片震飞,赤绫毫发无损。
五禅道人大惊:“莫非判断有误?”
他接连试探数处七寸之位,结果依旧。正当他惊疑不定时,赤绫眉心金光一闪,一柄黄金大戟破空而至。
砰!
黄金戟重重砸落,五禅道人头破血流,踉跄坠地,狼狈不堪。
后方那些五禅道人的随从见他负伤坠落,顿时惊慌失措,急忙飞身前来救援。
就在天王黄金戟即将劈碎五禅道人头颅之际,突然悬停在他头顶寸许之处。
赤绫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神君有令不得取你性命。身为妙玄国师,你所作所为自有因果。广慈府内不得再生事端,若敢再犯,定不轻饶。
话音刚落,黄金戟便化作金光没入赤绫眉心。
五禅道人满脸血污,踉跄起身,惊惧地望了赤绫一眼,抱拳行礼后跌跌撞撞离去。
与随从汇合后,众人驾起祥云护着他向西疾驰。
待五禅道人远去,赤绫收起法相现出黑衣少女真容。她凝望西方片刻,转身化作神光飞向灵台山。
广德长老率全寺僧众在寺外设坛焚香,朝灵台山方向虔诚礼拜。
赤绫击退五禅道人后,妙玄国灭佛之风果然未再波及广慈府。
然而三年后,妙玄国内突发变故。先是五禅道人炼丹走火入魔,被佛门高僧诛杀。继而国君遭三子逼宫,新君即位后立即废止灭佛令。
五年后,新君下令在都城兴建佛寺,铸造释迦牟尼金身,诚心礼佛。
十年光阴流转,妙玄国君功德圆满。有天神降世赐予仙丹,为其延寿五十载。
此后数年,西牛贺洲劫后余生的佛门 纷纷涌入妙玄国,一时间佛法昌盛。
但妙玄一国难挽佛门颓势。南瞻部洲灭佛浪潮愈演愈烈,已席卷全境。
这日庄颜自太玄真府议事归来,火灵真仙迎上前问:神君,此次人间部可有新诏?
庄颜摇头:只议南瞻部洲灭佛之事。
火灵真仙诧异:西牛贺洲灭佛渐止,南瞻部洲竟仍未平息?
庄颜解释道:西牛贺洲因阿弥陀佛转世传道,灭佛之势日衰。南瞻部洲却无佛菩萨应化。
况且,他补充道,灵山除派遣转世圣者弘法外,亦无良策遏制南瞻部洲灭佛。
火灵真仙不解:佛门大能众多,平息灭佛岂非易如反掌?
庄颜含笑反问:你可知疏漏何处?
请神君明示。
正是你自身。
“我?”火灵真仙愣了一下,随即展颜一笑:“神君说笑了,在佛门面前,我这点微末道行算什么?”
庄颜淡淡道:“你确实不算什么,但你背后的势力呢?”
火灵真仙下意识回头张望,随即明白过来,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您是说...天庭?”
“不错。”庄颜颔首道:“平日里佛菩萨下界度化凡人,不过是小打小闹。但如今南瞻部洲掀起灭佛浪潮,这等人间大势,佛门若敢以神通强行干预,天庭岂能坐视不理?”
火灵真仙顿时了然。天庭维护三界秩序,神仙偶尔游戏人间无伤大雅,但若动用神力干涉人间走向,必将导致秩序崩塌。这是天规铁律,纵使佛陀菩萨也不得违逆。
“神君高见。”火灵真仙心悦诚服。
正说话间,虎先锋匆匆入殿禀报:“神君,方寸山闲云童子求见。”
“哦?”庄颜眉梢微动,“快请。”
不多时,一位手持拂尘的童子飘然而入,恭敬行礼:“拜见灵台神君。”
庄颜含笑问道:“菩提道友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