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老城边缘的废弃城隍庙,早已没了香火。断壁残垣间,蛛网如幔,锈蚀的铜铃在夜风里发出喑哑的声响。月光透过破漏的琉璃瓦,在满地碎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供桌上倾倒的城隍神像——神像的面部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只剩一双空洞的眼窝,仿佛在凝视着闯入者。
肖河背靠着断裂的石柱,胸口起伏不定。他刚从乱葬岗的追杀中脱身,却在此处又撞上了九黎盟的伏兵。眼前的筑基修士身着灰布道袍,腰间悬着半枚与他手中碎片相似的九黎令,此刻正手持一面漆黑小旗,旗面绣着惨白的骷髅骨纹,正是九黎盟的凶戾法宝“幽冥骨幡”。
“桀桀,小老鼠,总算找到你了。”道袍修士咧嘴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指尖法诀一捻,幽冥骨幡骤然爆发出一股恶臭阴风。阴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在庙中形成一道黑色旋涡,漩涡中渐渐凝聚出数道身披破烂甲胄的虚影——那是骨幡召唤出的阴兵,眼眶中跳动着幽绿鬼火,手中锈剑还滴着黑色粘液。
肖河眼神一沉。阴兵乃是怨灵凝聚,兼具灵体与实体攻击之能,寻常炼气修士根本无法应对。他深吸一口气,背后法身虚影轰然展开,墨色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在乱葬岗炼化阴煞后凝结的“煞鳞”。
“杀!”道袍修士低喝一声,骨幡一挥。四具阴兵立刻化作残影扑来,锈剑带起刺骨的寒意,分攻肖河四肢。
肖河不闪不避,法身猛地向前一撞。“嘭”的一声闷响,最前方的阴兵被撞得身形一滞,但锈剑却穿透了他的肩头,带来一阵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他闷哼一声,紫金色的血液从伤口涌出,滴落在阴兵身上。
“滋啦——”阴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如遇强酸般迅速消融,化作点点幽绿光点消散在空中。肖河瞳孔微缩,这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血液竟能克制阴邪之物。
“有点意思。”道袍修士挑眉,骨幡再次挥舞,这一次竟召唤出八具阴兵,将肖河团团围住。阴兵们口中发出嗬嗬怪叫,锈剑组成密不透风的剑网,从四面八方刺来。
肖河不敢再硬抗,身形在阴兵间隙中灵活穿梭。他发现,阴兵的灵体攻击虽能穿透法身,但每一次接触都会被鳞片上的煞霜抵消一部分,而实体攻击则能被法身硬抗。但阴兵数量太多,如同潮水般涌来,很快就让他左支右绌,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肖河心中暗道。他瞥见道袍修士站在骨幡后方,正不断注入灵力维持阴兵,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擒贼先擒王,必须尽快突破阴兵的包围!
他猛地一咬牙,双手结印,低吼道:“吞煞·龙啸!”
法身张开巨口,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口中爆发,周围的阴煞之气连同几具靠近的阴兵一起被吸入。阴兵在法身体内发出痛苦的哀嚎,却很快被转化为精纯的煞气,融入肖河的经脉。这是他在乱葬岗新悟的法门,以法身吞噬阴邪,既能补充灵力,又能削弱敌人。
“找死!”道袍修士见状,脸色一变,双手抱住幽冥骨幡,猛地往地上一插。“骨幡·万鬼朝宗!”
嗡——
骨幡爆发出刺目的黑光,整座城隍庙的地面都在震动。无数漆黑的骨爪从地下钻出,死死抓住肖河的脚踝,而骨幡顶端则凝聚出一个巨大的鬼面虚影,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肖河当头咬下。那鬼面虚影散发着浓郁的死亡气息,竟比之前的阴兵强大数倍!
肖河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脚踝被骨爪抓得生疼,根本无法移动。鬼面虚影的巨口已至眼前,腥臭的气息让他几乎窒息。危急关头,他猛地催动法身,所有鳞片同时爆发出黑霜,形成一层厚厚的护盾。
“咔嚓——”
鬼面虚影咬在护盾上,发出金属碰撞般的声响。肖河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涌来,法身竟被震得连连后退,脚下的石板都被踩得粉碎。更让他心惊的是,护盾上的黑霜正在快速消融,鬼面虚影的牙齿竟能直接啃噬煞气!
“这骨幡……是用万具怨灵炼制的!”肖河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难怪这股阴煞之气如此精纯且凶戾。他之前吞噬的阴兵,在这骨幡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道袍修士见鬼面虚影占了上风,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小子,乖乖受死吧!等我取了你的心头血,回去也好交差!”他双手法诀一变,骨幡上的鬼面虚影更加狰狞,巨口猛地合拢,试图将肖河连人带法身一起咬碎。
“不能再被动了!”肖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若再不使出杀手锏,今日必将殒命于此。他猛地运转“吞噬法则”,这是他法身的本源神通,能吞噬万物转化为己用,但过度使用会对法身造成巨大负担。
只见法身鳞片上的黑霜骤然倒卷,化作一道黑色洪流,反向冲向鬼面虚影。黑霜与鬼面虚影的阴气接触,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如同滚油滴入水盆。肖河能清晰地感觉到,大量精纯的阴煞之气正通过法身涌入丹田,但这股力量过于狂暴,让他的经脉传来阵阵刺痛。
“什么?你竟然能吞噬我的骨幡阴气?”道袍修士脸上的笑容僵住,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幽冥骨幡是他的本命法宝,阴气被吞噬,相当于他的修为在被一点点抽走。他连忙试图收回骨幡,但肖河的吞噬之力如同附骨之蛆,死死咬住不放。
“给我破!”肖河怒吼一声,将所有灵力注入法身。法身的鳞片表面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碎裂,但吞噬的速度却越来越快。鬼面虚影在黑霜的侵蚀下不断缩小,骨幡上的骷髅纹路也变得黯淡无光。
道袍修士脸色惨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能感觉到,骨幡与自己的联系正在快速减弱。情急之下,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骨幡上:“怨灵反噬,给我死!”
轰——
骨幡突然爆发出一股混乱的能量,无数怨灵从幡中冲出,不再受道袍修士控制,反而朝着最近的生灵扑去——正是正在吞噬阴气的肖河!
这些怨灵比之前的阴兵更加狂暴,它们无视法身的鳞片,直接钻入肖河的识海,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肖河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吞噬的动作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道袍修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双手结出一个诡异的印诀,骨幡上最后一点黑光凝聚成一柄骨矛,朝着肖河的眉心射去。
千钧一发之际,肖河强忍着识海中的剧痛,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吞噬!给我全部吞噬!”
他猛地调动丹田内的所有灵力,与法身的吞噬之力汇合。这一次,不仅是骨幡的阴气,连那些反噬的怨灵也被卷入了吞噬的洪流。法身鳞片上的裂纹越来越大,“咔嚓”一声,一片墨色鳞片剥落,露出了底下新生的、闪烁着青金色光芒的鳞片!
青金色鳞片甫一出现,便爆发出一股沛然的生机,瞬间净化了涌入识海的怨灵。肖河只觉识海一清,之前的剧痛消失无踪,反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新鳞片不仅能吞噬阴煞,更蕴含着一丝生机之力,仿佛能净化一切邪祟。
“这是……”肖河心中震撼,没想到在吞噬的极限边缘,法身竟然产生了异变。
此时,骨矛已至眼前。肖河不再闪避,新长出的青金色鳞片猛地一亮,化作一面光盾挡在身前。“叮”的一声脆响,骨矛撞在光盾上,瞬间化为齑粉。
道袍修士彻底傻眼了,他看着肖河身上不断剥落又重生的青金色鳞片,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不可能……你的法身怎么会……”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肖河的声音带着一丝金属的质感,他抬手一召,青藤剑从腰间飞出,在他灵力的灌注下,剑身缠绕上丝丝缕缕的青色雷光——这是他之前在一处雷暴区偶然领悟的“雷藤”形态,专克阴邪。
“现在,轮到我了。”肖河眼神一冷,雷藤剑化作一道青虹,射向幽冥骨幡。
道袍修士惊恐地想要收回骨幡,但骨幡此时已被吞噬得只剩一个空架子,哪里还来得及。雷藤剑精准地缠绕上骨幡,青色雷光瞬间爆发,“噼里啪啦”的声响中,骨幡上的怨灵被尽数净化,化作飞灰消散。
“不!”道袍修士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他能感觉到,自己与本命法宝的联系彻底断绝,修为也因此跌落了几分。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转身就想从破庙的后墙逃跑。
但肖河岂会给他机会?雷藤剑在空中一个转折,如影随形般追了上去,“噗”的一声,穿透了他的丹田。
“呃……”道袍修士身体一僵,缓缓倒下,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恐惧。他怀中掉出一枚血色令符,正是九黎盟用来传递讯息的“血符”,此刻已失去了光泽。
肖河走到他身边,探了探鼻息,确认其已死。他捡起地上的血色令符和幽冥骨幡的残骸,目光落在自己法身上还在缓慢生长的青金色鳞片上,若有所思。
城隍庙内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吹过破窗的呜咽声。肖河能感觉到,新鳞片带来的力量远超之前的煞鳞,不仅吞噬能力更强,还多了净化的特性。这似乎是法身突破某种极限后的进化。
“九黎盟……”他低声呢喃,将九黎令碎片和血色令符收入怀中,“你们的追杀,只会让我变得更强。”
他看了一眼破败的城隍庙,不再停留,转身消失在夜色中。月光下,他法身鳞片上的青金色光芒一闪而逝,如同暗夜中悄然绽放的锋芒。一场困兽之斗,竟意外让他的法身完成了一次蜕变,而前方的路,似乎也因此多了几分未知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