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书房的檀香味混着墨臭,浓得化不开。肖河踏入门槛时,檐角铜铃恰好在惊雷间隙发出一声清响,震得案头《九黎盟志》的书页自动翻开,露出记载魔神祭祀的残页。紫檀木书案上摊着江州地脉图,用朱砂圈出的王家老宅位置,正被一枚九头蛇纹的镇纸压着。
肖先生请坐。
大少爷王轩从书案后站起,月白长衫袖口绣着暗金缠枝纹,与他前日在祠堂外苍白的脸色不同,此刻双颊竟泛着异常的潮红。他盯着肖河掌心那道紫金色纹路,喉结滚动两下,突然跪在青砖上,衣摆扫落了砚台旁的青铜笔洗。
先生可知,九黎盟要拿我弟弟的心头血祭旗?
肖河眉峰微挑,袖中玉简突然发烫。他不动声色地运转《玄元真经》的心衍篇,神识如蛛丝般渗入地面——书房地砖下果然埋着聚灵阵,阵眼处插着半根染血的玉簪,正是前日二少爷王启被拖入假山时掉落的饰品。
王家的家务事,与我何干?肖河指尖划过梨花木椅的扶手,木纹里渗出的蜡油下,隐约刻着个残缺的字。他抬眼时,茶杯里的水面正映出王轩瞳孔深处一闪而过的阴鸷,那并非担忧,而是猎手锁定猎物的兴奋。
王轩膝行半步,从袖中掏出半块乌木令牌。令牌上的九头蛇浮雕缺了左前爪,正是肖河在密室捡到的那块碎片的另一半。当两块令牌相触时,蛇眼的血珠突然同时亮起,在书案上投下扭曲的光影。
因为先生能吞煞。王轩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九黎盟要借王家血脉复活魔神,需凑齐三房嫡亲的心头血。二弟如今昏迷不醒,老爷子又被下了三阴蛊,下一个就是我...
窗外第二道惊雷炸开,震得窗棂纸哗哗作响。肖河望着令牌合二为一的刹那,蛇纹竟开始蠕动,渗出的黑气在空气中凝成血祭开坛,魔神降世八个残字。他想起密史《九黎血祭录》里的记载:魔神需以王侯血脉为引,辅以三阴聚魂阵方能觉醒。
为何找我?肖河端起茶杯,滚烫的茶水在惊雷光照下泛着暗红,如同稀释的血。他注意到王轩腰间玉佩的穗子上,系着九黎盟特有的镇魂铃,铃舌已被磨去棱角,显然是常年佩戴的法器。
王轩猛地磕头,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先生掌心的紫纹是玄元法身的征兆!九黎盟最怕这个!他抬起头时,额角渗出血珠,眼神却亮得惊人,只要先生助我夺得家主之位,我愿奉上九黎盟在江州的全部暗桩,包括城西黑市里的炼魂炉...
话音未落,肖河已探手取过令牌。指尖触到蛇眼血珠的瞬间,他运转青藤剑的剑意,一缕微不可察的绿光顺着令牌缝隙钻入王轩手腕。那是用木灵之力凝成的剑种,会顺着经脉潜伏,待时机成熟便会抽走周身灵力。
可以。肖河将令牌收入袖中,玉简的紫金光流恰好包裹住剑种,避免被王轩察觉,但我要先见老爷子。
王轩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随即笑道:自然,自然。老爷子此刻正在暖阁静养,只是...先生需小心他身边的侍妾,那女人是九黎盟安插的眼线。他说话时,袖口的镇魂铃轻轻晃动,却没发出半点声响——铃舌早被人用精血黏住,显然是故意为之。
肖河起身时,目光扫过书案角落的密信。信封用火漆封口,印着的九头蛇纹章边缘缺了一角,与王轩递来的令牌如出一辙。他假装不经意地拂过信封口,指尖的紫纹微动,已将一道灵识烙印留在火漆里。
三日后辰时,我在老宅正门等你。王轩送到书房门口,特意指了指廊下挂着的风铃,这是用南海鲛人骨做的,九黎盟的人靠近会响。
走出王家老宅时,第三道惊雷恰好劈中后院的百年槐树。肖河回头望去,只见王轩站在书房窗前,正对着令牌碎片的方向喃喃自语,月白长衫在闪电中映出青黑色的阴影,宛如裹着一层蛇皮。
掌心的青藤剑种传来微弱的波动,显示已在王轩的丹田气海扎根。肖河知道,这夺嫡戏码背后必有更深的阴谋——九黎盟为何要选王家血脉?魔神复活后又指向何方?他摸了摸袖中的令牌,两块碎片相触处正在发热,隐隐透出下一句祭文:血祭三脉,地脉全开...
江州城的雨终于落了下来,冲刷着青石板路上的血痕。肖河抬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法身鳞片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那是吞噬三阴之气后留下的印记,此刻正随着令牌的热度隐隐发痒,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他加快脚步走向古玩街,玄元风水阁的门匾在雨幕中若隐若现。柜台下的玉简突然发出轻鸣,残篇纹路亮起新的字迹:血脉为引,地脉为基,魔神降世,九黎称尊...
雨越下越大,肖河推开店门时,看见供桌上的八卦镜里映出两个重叠的身影——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则穿着九黎盟的黑袍,掌心同样有一道紫金色的纹路。他猛地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紫金色的血液滴在门槛上,竟在雨水中凝成一枚小小的九头蛇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