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元阁的天机推演密室藏在山腹深处,入口处悬着三枚青铜古镜,镜中流转着淡金色的符文,将外界的喧嚣与灵力波动尽数隔绝。密室内部没有灯火,唯有穹顶镶嵌的七十二颗夜明珠,洒下清冷如月华的光,照亮了中央那尊半人高的龟甲香炉——炉中燃着的不是普通香料,而是用百年茯苓与修士清心丹粉末混合的“醒神香”,烟气袅袅上升,在半空凝结成淡淡的云纹,触之如棉絮般柔软。
肖河盘膝坐在香炉前的玉蒲团上,膝间摊开一卷泛黄的古籍,正是《心衍篇》残卷。书页上的字迹并非笔墨所书,而是用某种灵禽的心血勾勒,此刻正随着肖河的呼吸微微发亮,字里行间流转着晦涩的天机之力。他的指尖悬在书页上方,紫金色的混沌灵力如细流般注入,每一个字都像是活了过来,在纸上扭曲、重组,渐渐化作一张张模糊的人脸。
“九黎盟的魔气已渗透江州修真界三年,若不连根拔起,七月初七的血祭只会更加凶险。”肖河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带着醒神香的清苦气息。他的法身鳞片在皮肤下轻轻颤动,对《心衍篇》引动的天机之力产生了共鸣,那些模糊的人脸中,有几张隐隐透出熟悉的九黎魔气。
朱雀站在密室角落,灰布道袍的袖口沾着未干的血迹,显然刚从外面回来。她望着那些人脸虚影,眉头紧锁:“三个月前我追查阴阳寮的踪迹时,就觉得青云宗的李长老行事诡异,他每次闭关,都有大量阴气从后山溢出。”
话音未落,《心衍篇》上突然腾起一团黑雾。那黑雾化作一条小蛇,狠狠咬向其中一张人脸——那是百草堂的张掌柜,平日里以仁善闻名,此刻被黑雾缠绕,人脸瞬间扭曲,露出底下狰狞的蛇形图腾。书页上的字迹同时炸开,浮现出“九黎外门执事”的字样。
“果然是他。”朱雀握紧了腰间的九霄剑令碎片,碎片传来灼热的触感,与书页上的魔气产生了对抗。
肖河的指尖突然停顿。《心衍篇》上,一张清丽的人脸正缓缓清晰——眉眼弯弯,带着几分娇俏,竟是苏灵儿!这张脸周围没有黑雾缠绕,反而萦绕着淡淡的灵力光晕,若不是肖河的混沌灵力对魔气极其敏感,根本察觉不到光晕深处,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蛇信子虚影。
“不可能...”朱雀失声惊呼。苏灵儿是青云宗的内门弟子,三个月前曾在九黎盟偷袭玄元阁时出手相助,当时她灵力纯净,绝无魔气缠身的迹象。
肖河没有说话,只是加大了混沌灵力的注入。《心衍篇》的书页突然剧烈翻动,最终停在一页空白处,空白处渐渐浮现出一行字:“血誓符藏于坤位储物戒”。坤位,正是苏灵儿惯用的储物戒方位。
就在这时,密室入口的青铜古镜突然发出“嗡”的一声轻响,镜中符文黯淡了几分。朱雀反应极快,反手甩出三张黄符贴在镜上,符纸金光一闪,镜中映出一道急速靠近的黑影——那黑影穿着玄元阁外门弟子的服饰,手中却握着一柄淬了魔气的短匕,正试图用特制的破禁符潜入密室。
“是九黎盟的傀儡术!”朱雀低喝一声,身形如柳絮般飘出,指尖并指成剑,一道凌厉的剑气劈向古镜。剑气穿透镜面,外面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是短匕落地的脆响。
肖河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心衍篇》。他能感觉到,苏灵儿的气息并非傀儡,那丝蛇信子虚影真实无比,且与之前王震天血誓丹中的魔气同源——这意味着,苏灵儿要么是被强行种下了血誓符,要么,她从一开始就是九黎盟安插的卧底。
“肖道友,你看这个。”朱雀解决掉外面的刺客,手中捧着一枚巴掌大的玉碟走了回来。玉碟通体莹白,边缘雕刻着繁复的云雷纹,中央光滑如镜,此刻正映出流动的黑雾,黑雾中隐约能看到几个穿着和服、手持折扇的身影,正围着一个旋转的黑色旋涡——那是时空裂缝的雏形。
“仙界监察玉碟?”肖河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这玉碟是仙界派来监察下界异动的法器,寻常修士根本无法触碰,朱雀能将其带来,显然身份不一般。
“玉碟显示,九黎盟不仅勾结了东瀛阴阳寮,还从他们那里换来了‘八岐大蛇骨’,用来稳固时空裂缝。”朱雀的指尖划过玉碟表面,黑雾中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阴阳寮的修士正用鲜血绘制某种阵法,阵眼处插着的,赫然是一截覆盖着鳞片的白骨,骨头上的纹路与九黎盟的九头蛇图腾惊人地相似。
更令人心惊的是,当朱雀的指尖移到时空裂缝边缘时,玉碟突然泛起红光,映出一幅诡异的幻象——幻象中的肖河双目赤红,暗金色的鳞片覆盖全身,正徒手撕开一头巨大的蚩尤虚影,将其魔气尽数吸入体内,身后的江州城已成一片火海。
“这是...”朱雀的声音有些发颤。
“是警示,也是陷阱。”肖河的指尖在《心衍篇》上轻轻一点,书页上苏灵儿的人脸突然炸开,化作一枚血色的符文,“九黎盟想借阴阳寮的手打开裂缝,引仙界注意,同时又想用血誓符控制我身边的人,逼我动用吞噬魔纹——他们以为,我吞噬的魔气越多,就越容易被蚩尤同化。”
他的冷笑在醒神香的烟气中显得格外冷冽,法身的暗金色鳞片突然浮现出细密的新纹路,这些纹路以混沌法则为骨,以吞噬魔纹为血,交织成一张网的形状,隐隐透出“以血誓还血誓”的意味——这是他刚才推演时,混沌法则自行演化出的“血誓吞噬”纹路,专克九黎盟的血誓符。
“苏灵儿的储物戒...”朱雀刚要开口,就见肖河抬手对着密室角落一指。那里的虚空突然泛起涟漪,一枚银色的戒指凭空浮现——正是苏灵儿的储物戒,不知何时竟被人用隔空取物的法术藏在了密室结界的缝隙里,显然是想等肖河推演结束后再动手脚。
青藤剑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意,突然从肖河腰间飞出,剑身暴涨至丈许长,雷藤如灵蛇般窜出,瞬间缠绕住那枚储物戒。戒指上刻着的青云宗符文遇到雷藤,发出滋滋的响声,符文迅速黯淡,露出底下隐藏的蛇形暗纹。
“果然有问题。”朱雀握紧了手中的九霄剑令碎片,随时准备应对变故。
肖河的指尖凝聚起一缕紫金色的血液,轻轻弹向储物戒。血液落在蛇形暗纹上的刹那,戒指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像是有活物要从里面冲出。紧接着,“嘭”的一声闷响,戒指炸裂开来,碎片中飞出一道血色符箓——正是血誓符!
血誓符在空中展开,化作一张三尺见方的血色绸缎,上面用朱砂绘制着狰狞的蚩尤图腾,图腾的九头蛇正张开大口,喷出黑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能听到无数冤魂的哀嚎。这符箓一出现,密室中的醒神香瞬间熄灭,香炉里的灰烬被震得飞起,可见其蕴含的魔气有多霸道。
“噬!”
肖河低喝一声,法身的“血誓吞噬”纹路突然亮起,在他身前形成一个旋转的灰金色旋涡。血色绸缎上的蚩尤图腾像是感应到了克星,九头蛇的眼睛突然亮起红光,疯狂地喷吐黑雾,试图挣脱漩涡的吸力。
但混沌法则的力量远超其想象。灰金色旋涡如同无底深渊,黑雾被吸入其中,瞬间就被紫金色的血液净化,化作无害的灵气。血色绸缎本身则在漩涡中剧烈收缩,上面的蚩尤图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剥落,露出底下更古老的纹路——那些纹路呈螺旋状,与肖河丹田内九劫鼎的混沌纹路完美契合,甚至能看到纹路交汇处,有细小的九劫鼎虚影在微微颤动。
“这血誓符...竟是用混沌本源材质炼制的?”朱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肖河的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九黎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血誓符杀死苏灵儿,他们是想用这枚特殊的符箓,试探自己的混沌法则,甚至想通过苏灵儿的血誓,在自己体内埋下更深的蚩尤烙印。可惜他们算错了一点——混沌法则既能吞噬魔气,也能净化被污染的混沌本源。
血色绸缎在漩涡中渐渐缩小,最终化作一枚米粒大小的血珠,被肖河用两指捏住。血珠中再无半分魔气,只剩下纯粹的血誓之力,闪烁着淡淡的红光。
“这血誓之力留着有用。”肖河将血珠收入一个玉瓶,“九黎盟的血誓符都有感应,用它或许能引出更多隐藏的卧底。”
就在这时,《心衍篇》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嗡鸣。书页上原本模糊的人脸此刻清晰了许多,除了苏灵儿,还有青云宗的李长老、百草堂的张掌柜,甚至连江州城最大的拍卖行“聚宝阁”的东家也在其中——算下来,江州修真界七成有头有脸的人物,竟都是九黎盟的卧底!
“好深的布局。”朱雀看着那些名字,脸色变得无比凝重,“这些人掌管着江州的丹药、法器、情报网络,若是同时发难...”
“他们不会同时发难。”肖河合上《心衍篇》,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九黎盟需要这些人在七月初七那天,配合血祭大阵封锁全城。现在动手,只是打草惊蛇。”
他站起身,青藤剑自动归鞘,剑柄的幽蓝纹路与腰间的九霄剑令碎片产生了共鸣。“当务之急,是阻止时空裂缝的开启。九黎盟要的是蚩尤复活,阴阳寮想要的,恐怕是从裂缝中放出他们的八岐大蛇残魂,这两股力量若合二为一,后果不堪设想。”
朱雀点头,将仙界监察玉碟收起:“玉碟显示,时空裂缝的入口在江州城外的黑风崖,那里原本是一处废弃的古战场,地脉中藏着大量战死修士的怨气,正好被阴阳寮利用。”
肖河的目光望向密室入口,醒神香的烟气早已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那是刚才被朱雀斩杀的刺客留下的,带着九黎魔气特有的腥甜。
“黑风崖的事交给我,江州城内的卧底,需要朱雀姑娘多费心。”肖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用《心衍篇》的残页制作一些简易的测魔符,分发给信得过的修士,先控制住那些卧底的动向,不要打草惊蛇。”
“我明白。”朱雀从怀中取出几张空白的符纸,“玄元阁还有几位长老可以信任,我这就去安排。”
肖河点头,指尖在《心衍篇》上轻轻一拂,书页上的名字突然化作金色的光点,融入空气。这些光点会自动飞向对应的卧底,在他们身上留下只有测魔符能感应到的印记——这是《心衍篇》的追踪之术,比寻常追踪符隐蔽百倍。
“对了,苏灵儿...”朱雀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脸上带着一丝犹豫,“她是被胁迫的,还是...”
“去看看便知。”肖河的目光平静无波,“若她是被强行种下血誓符,我自会解了她的禁制;若是自愿为九黎盟效力...”
他没有说下去,但青藤剑剑柄的幽蓝纹路突然亮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未说出口的话。
密室的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肖河站在空旷的密室中央,望着穹顶的夜明珠,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九黎盟、阴阳寮、时空裂缝、卧底...一个个麻烦接踵而至,但他的心中却没有丝毫慌乱。
法身的鳞片轻轻颤动,吞噬魔纹与混沌纹路交织,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稳步提升,对混沌法则的理解也越来越深。
“七月初七,无论是蚩尤还是八岐大蛇,想破界而出,都得先过我这一关。”
肖河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带着青藤剑的凛冽与九劫鼎的厚重。一场席卷江州的清洗与反击,正在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