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古玩街的秋意来得格外沉,青石板缝里嵌着隔夜的冷露,踩上去咯吱作响。肖河踮着脚将最后一枚铜钉敲进楣梁,玄元风水阁五个隶字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木色,横匾边缘暗刻的云雷纹若隐若现——那是《玄元真经》残卷里记载的聚灵阵图,寻常人只当是匠人随手刻的缠枝纹。
店门是老榆木改的,推开时会发出喑哑的吱呀声。肖河掸了掸袖口的木屑,目光扫过供桌上的摆设:三足铜罗盘是从城西黑市淘的,指针总在子丑位徘徊;八卦镜边缘缺了个角,镜面却能映出访客脚踝处的阴煞之气。最要紧的是柜台下的紫檀木匣,里头躺着半片玉简,此刻正透过匣盖缝隙,渗出丝丝缕缕的紫金光。
当啷——隔壁玉器店的铜铃响了。肖河垂眸理着账本,眼角余光却凝在街口那个穿藏青长衫的身影上。那人走得不快,鞋底却没沾半点落叶,袖口随着步幅扬起时,隐约有暗纹闪过。
肖先生在吗?声音像浸过冰水,带着股子久居深宅的阴翳。
肖河抬眼时,正看见管家递过的烫金请帖。指尖刚触到纸面,掌心的玉简突然发烫,与此同时,他法身所化的紫金光点已探入对方袖口——那团暗红的九头蛇纹章猛地收缩,竟有腥臭的黑气顺着请帖边缘蔓延过来。
王老爷有请。管家的手指节泛白,袖口的九黎盟纹章在肖河的灵识下扭曲如活物。三日前他在望气时就发现,王家老宅的三阴之气重得像团墨,宅主印堂那道黑气本该蔓延至山根,此刻却被一股邪力强行压在印堂,显是用了伤本源的法子续命。
鬼打墙?肖河将请帖搁在罗盘旁,铜针猛地转了三圈才定住,针尖直指东北方。他记得王家老宅的东跨院种着株百年槐树,树干上嵌着半块刻着字的残碑。
管家瞳孔微缩,袖中突然滑出柄短刃。那刀刃泛着青绿寒光,刚出鞘就有阴风卷着纸钱味扑来。肖河手腕翻转,供桌上的八卦镜突然悬空,缺角处射出道白光,正好打在短刃的符文上——声里,刀刃上的血槽竟渗出黑油,管家闷哼一声倒退半步,袖口的九头蛇纹章淡了几分。
肖先生好手段。管家咬牙按住手腕,那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青紫斑块。他没想到这看似年轻的风水师竟能一眼看破邪术,更没料到那面破镜子能克制九黎盟的法器。
肖河没接话,只是盯着罗盘指针。此刻铜针正剧烈震颤,针尖凝聚的黑气越来越浓。他突然想起李玄机临死前说的话:九黎盟的人擅使三阴锁魂阵,用活人精魄养阵眼...王家老宅的三阴之气,莫不是...
我家老爷说了,若肖先生能解了宅里的煞,酬金好商量。管家掏出个锦盒推过来,打开竟是块成色极佳的暖玉。肖河指尖刚碰上玉面,玉简的紫光突然大盛,暖玉上竟浮现出细密的血纹——那是用生人血祭养的邪玉。
回去告诉王老爷,肖河将暖玉推回去,掌心的紫金光点已顺着桌面爬向管家的衣角,明日辰时,带齐三牲祭品在宅门等我。他说话时,柜台下的玉简突然发出轻鸣,木匣表面浮现出《玄元真经》的残篇纹路,恰好与门匾的云雷纹遥相呼应。
管家走后,古玩街的风突然转了方向。肖河望着街角那团迟迟不散的黑气,缓缓抽出玉简。紫金色的光流在玉简表面游走,映照出残篇里的字句:九黎噬灵,以血为引,三阴锁魂,魂归九泉...他想起王家管家袖口的纹章,又想起罗盘指针指向的东北方——那里除了百年槐树,还有王家那位三年前的大少爷的衣冠冢。
暮色渐浓时,肖河在店门两侧挂上了八卦幡。幡面用朱砂画着简化的聚灵阵,风一吹便发出细碎的声响。他不知道王家的局有多大,但至少这玄元风水阁的招牌,算是正式在江州立起来了。而那暗藏玄机的门匾,以及柜台下的半片玉简,终将成为刺破九黎盟阴谋的第一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