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山谷内，禁制光芒流转，将内外彻底隔绝。
张平盘坐于阵眼中央，掌心托着那颗不起眼的灰色石珠——空冥石。石珠表面，天然的空间波纹如同水痕般缓缓荡漾，散发出玄奥莫测的意韵。
他并未急于将其炼化，而是先以神识细细感知，引导《归墟源解·空》残卷的道韵与之共鸣。
渐渐地，他仿佛听到了虚空的心跳，感受到了空间脉络的流淌。空冥石在他感知中，不再是一颗死物，而是一个微缩的、不断生灭的空间宇宙。
“原来如此……空间并非虚无，亦有其‘生’与‘寂’……”张平心有所悟。空间的诞生、扩张、稳固、扭曲、乃至最终的坍缩归墟，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轮回。
这与他的寂灭大道，隐隐契合。
他不再犹豫，张口喷出一缕本命寂灭真火，将空冥石包裹。真火并非炽热，反而带着一种化归虚无的冰冷，小心翼翼地灼烧、炼化着石珠表面的杂质，引导其内蕴的空间本源。
这是一个缓慢而精细的过程。空冥石内的空间本源极其精纯且不稳定，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空间乱流，甚至坍塌。
张平全神贯注，神识与真火完美配合，如同最顶尖的工匠，雕琢着这件天地奇物。
时间一天天过去。
空冥石在寂灭真火的淬炼下，体积逐渐缩小，颜色却变得更加深邃，最终化为一团不断变幻形态、内部有无数银色光点生灭的液态能量——精纯的空间本源！
“融！”
张平低喝一声，引导这团空间本源，缓缓融入自己的寂灭元婴之中！
嗡——！
元婴剧震，周身光芒大放！那混沌色的躯体上，开始浮现出更加复杂玄奥的银色空间道纹，与原有的寂灭道纹交织、融合！
与此同时，张平对空间之道的感悟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汹涌澎湃！
以往许多晦涩难明的空间挪移、折叠、禁锢之术，此刻豁然开朗！他甚至开始触及到更深层次的“空间创造”与“空间寂灭”的边缘！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化为了空间的一部分，心念微动，便可引动周围的空间之力。
闭关不知岁月。
当张平再次睁开双眼时，他周身的气息已然不同。依旧深邃，却多了一种难以捕捉的缥缈感，仿佛随时能融入虚空，消失不见。
他缓缓抬起手，对着前方虚空轻轻一划。
嗤——！
一道细微的空间裂缝无声无息地出现，边缘稳定，并非狂暴的撕裂，而是如同打开了一扇门。
“空间掌控，更进一步。”张平满意地点点头。炼化空冥石，不仅让他的虚空遁行速度与距离暴增数倍，更让他领悟了几门强大的空间神通。
如今的他，即便不借助任何法宝，单凭自身对空间的掌控，也足以在大多数炼虚修士的围攻下从容脱身。若是再遇到那万骸骨魔，他甚至有把握在不动用“归墟吞天”的情况下，凭借空间手段与其周旋。
“是时候去天机城了。”
他撤去山谷禁制，身形一晃，便已融入虚空，下一刻出现在千里之外，朝着南天域中心，那座因拍卖会而风云汇聚的巨城——天机城，疾驰而去。
……
天机城，并非寻常修士城池，而是天机阁经营了无数万年的老巢，悬浮于南天域中央的万丈高空之上，由无数巨大的浮空岛组成，云雾缭绕，仙鹤翔集，宛如人间仙境。
越是临近拍卖会，天机城便越是热闹。来自玉清天各重天域，乃至诸天万界的修士、妖修、魔修、异族……形形色色的强者汇聚于此，使得这座天空之城充满了各种强大的气息与暗流。
张平改容易貌，化作一名面容普通、气息维持在元婴后期的青衫文士，缴纳了昂贵的入城费后，混在熙攘的人流中，踏上了天机城。
城内的繁华远超飞云城，街道由白玉铺就，两侧店铺林立，售卖之物无不是精品。空中不时有华丽的飞舟、强大的灵兽坐骑掠过，彰显着来客的不凡。
张平并未急于打探消息，而是先寻了一处僻静的客栈住下，默默观察着城中的动向。
他能感觉到，暗中有无数道神识在交织、探查，显然各方势力都在密切关注着一切可疑之人。天机阁的巡天卫更是随处可见，维持着表面的秩序。
拍卖会将在三日后，于天机阁总部所在的“万象天机殿”举行。
接下来的两日，张平如同一个真正的旁观者，流连于茶楼酒肆，听着各方议论，收集着零碎的信息。
他得知，此次拍卖会规模空前，据说连瑶池仙宫的宫主、北斗司星阁的阁主、以及几位隐世不出的散仙老祖都会亲自或派代表前来。而拍卖的压轴之物，也确认是一块疑似记载着《归墟源解》线索的“周天星盘”碎片。
他还听到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传闻。有人说他早已被某个大势力秘密招揽；有人说他陨落在了某处绝地；更有人说，他其实才是《归墟源解》的真正传人，此次必然会现身……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张平心中冷笑，天机阁这番造势，可谓用心良苦。
第三日，拍卖会如期而至。
万象天机殿前，人山人海，但能进入内场参与竞拍的，无一不是有头有脸、修为高深之辈。张平凭借着炼虚期的修为（适当显露），轻易获得了一个位于大殿中后排的普通席位。
大殿内部空间广阔，运用了空间拓展技术，足以容纳数万人而丝毫不显拥挤。前方是一座高大的玉台，四周悬浮着数十个被光罩笼罩的豪华包厢，那是为最尊贵的客人准备的。
张平目光扫过那些包厢，能隐约感受到其中几股令人心悸的晦涩气息，恐怕是合体期甚至更高层次的存在。
他收敛心神，静待拍卖开始。
他知道，风暴，即将来临。而他，已做好了直面风暴的准备。
随着一声清越的钟鸣响彻大殿，喧嚣的会场渐渐安静下来。一名身着星蓝色长袍、面容和煦、气息渊深如海的老者，缓步走上中央玉台。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那股自然而然的合体期气场，已然让在场所有修士心生敬畏。
“老夫天机阁外事长老，玄机子，代表天机阁，欢迎诸位道友莅临本次万界拍卖会。”老者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话不多说，拍卖正式开始！”
没有冗长的开场白，直接切入主题，尽显天机阁的效率。
一件件珍稀的宝物被呈上玉台，由玄机子亲自介绍并主持竞拍。丹药、法宝、功法、灵材、秘境地图……无一不是外界难得一见的精品，引得台下竞价声此起彼伏，气氛热烈。
张平稳坐席中，并未参与前期的竞拍。这些宝物虽好，但对他吸引力不大。他的目标明确，只有那压轴的星盘碎片，以及……观察各方势力的动向。
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覆盖着整个会场，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波动。
他感应到，瑶池仙宫的包厢内，瑶光仙使赫然在座，其身旁还坐着一位气息更加晦涩的老妪，恐怕是仙宫的某位太上长老。北斗司星阁的包厢中，星陨真人与阁主（一道星光凝聚的虚影）并肩而坐。还有其他几个包厢，也散发着不弱于合体期的气息。
而在大殿的普通席位中，他也发现了不少“熟人”。曾在飞云城有过冲突的赵云霄，正坐在瑶池仙宫势力范围的席位上，目光不时扫视全场，带着审视。甚至，他还看到了黑煞寨那位独眼寨主，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混在人群中，显然也是想来碰碰运气。
“还真是群英荟萃……”张平心中冷笑。这拍卖会，俨然成了各方势力博弈的舞台。
拍卖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价格屡创新高。当一件蕴含一丝时间法则碎片的“流光沙”被某个包厢以天价拍走后，会场的气氛被推向了高潮。
所有人都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玄机子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一丝郑重：“接下来，便是本次拍卖会的压轴之物——”
他话音一顿，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一名貌美侍女捧着一个覆盖着红绸的玉盘，款款走上玉台。
玄机子揭开红绸，玉盘之上，静静躺着一块约莫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通体暗沉、表面布满了无数细微裂纹与古老星辰刻痕的金属碎片。
那碎片看似残破不堪，却自然散发出一股苍茫、古老、仿佛承载着诸天星宿运转奥秘的意韵！更有一丝极其隐晦、却让张平体内《归墟源解》残卷微微震颤的波动，蕴含其中！
“此物，乃我天机阁前辈于一处上古遗迹中偶然所得，经鉴定，疑似上古神器‘周天星盘’的碎片！”玄机子声音高昂，“星盘有推演天机、定位诸天、甚至沟通星界之能！虽已破碎，但其上依旧残留着无尽奥秘！尤其重要的是——”
他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句道：“根据我阁阁主以无上法力推演，此碎片蕴含的星辰轨迹，极有可能与传说中的《归墟源解》存在某种关联！”
轰！
此话如同惊雷，在会场炸响！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玄机子亲口证实，依旧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无数道炽热、贪婪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那块暗沉碎片！
《归墟源解》！那可是关乎归墟本源，可能蕴含超脱之秘的无上经文！
“周天星盘碎片，起拍价——一百万上品玉清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万！”玄机子报出了一个令人窒息的价格。
然而，这个价格并未吓退任何人。
“一百二十万！”立刻有人喊价。
“一百五十万！”
“两百万！”
价格如同坐了飞剑般飙升，瞬间突破了五百万大关！参与竞价的，主要是那些拥有包厢的大势力。
瑶池仙宫、北斗司星阁、万宝楼总部、还有几个张平未曾听闻但气息丝毫不弱的势力，纷纷出手，竞争异常激烈。
张平并未立刻出价，他冷眼旁观，心中却在快速盘算。天机阁将此物拿出拍卖，绝非仅仅为了灵石。其目的，一是引他现身，二是借此观察各方反应，三是……或许想借他人之手，解开这星盘碎片的秘密？
当价格被北斗司星阁抬到八百万时，竞价的声音渐渐稀少起来。这个价格，即便对顶级势力而言，也堪称巨款，而且买到的还只是一块不确定是否有用的碎片。
“八百万，第一次！”玄机子开始倒计时。
“八百万，第二次！”
就在玄机子即将落锤的刹那，一个平静的声音从大殿中后排响起：
“一千万。”
出声者，正是张平！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于他！一个坐在普通席位、看似只有元婴修为的青衫文士，竟然敢与那些顶级包厢的大佬竞价？还一口加价两百万？！
包厢内，瑶光仙使、星陨真人等也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玄机子眼中精光一闪，看向张平：“这位道友出价一千万，可还有更高的？”
短暂的寂静后。
瑶池仙宫的包厢内，那老妪淡淡开口：“一千一百万。”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北斗司星阁的星光虚影微微波动，并未再出价，似乎是在权衡。
张平神色不变，再次开口：“一千三百万。”
他直接将价格抬到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心惊肉跳的程度！仿佛那根本不是灵石，而是石头。
瑶池仙宫包厢沉默了片刻，那老妪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冷意：“小辈，有些东西，有命拿，未必有命用。一千五百万！”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会场一片哗然。
张平却忽然笑了，他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瑶池仙宫的包厢，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拍卖会场，价高者得。若是玩不起，何必来此？两千万。”
轰！
整个会场彻底沸腾！
两千万上品玉清灵石！这已经超出了很多中型宗门的全部家当！这青衫文士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疯了不成？
瑶池仙宫包厢内，一股恐怖的威压一闪而逝，显然被张平的态度和出价彻底激怒，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再出价。毕竟，两千万买一个不确定的碎片，风险太大。
玄机子深深看了张平一眼，朗声道：“两千万，第三次！成交！恭喜这位道友，拍得周天星盘碎片！”
一锤定音。
张平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从容地走向后台，办理交割手续。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正式从幕后走到了台前，成为了这场风暴的焦点。
但他无所畏惧。
手握星盘碎片，他倒要看看，这天机阁，究竟布下了怎样的局！
在无数道或震惊、或贪婪、或忌惮的目光注视下，张平神色自若地走向后台交割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至少有数十道强横的神识牢牢锁定了他，如同附骨之疽，其中不乏合体期大能的气息。
天机阁的侍卫早已戒备森严，一名炼虚后期的执事亲自接待了张平，态度客气中带着审视。
“道友，请随我来。”执事引着张平来到一间布有强大禁制的静室。
静室内，玄机子已然在此等候，那块周天星盘碎片就放在他身前的玉桌上。
“道友真是好魄力。”玄机子看着张平，目光深邃，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两千万上品灵石，便是老夫，也要掂量一二。”
张平平静地取出一个储物袋，里面装着他几乎全部的灵石积蓄，以及几件用不上的高阶材料，正好凑足两千万之数。“灵石在此，请查验。”
玄机子神识扫过，确认无误，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友就不怕……出了这天机城，便遭遇不测？”
“拍卖会的规矩，天机阁应当会保证客人在城内的安全吧？”张平反问道，语气听不出波澜。
“自然。”玄机子点头，“在天机城内，无人敢动我天机阁的客人。不过……”他话锋一转，“道友似乎对《归墟源解》很是执着？”
张平心中冷笑，果然来了。他面上不动声色：“好奇罢了。能引得诸天震动之物，谁不想一探究竟？”
玄机子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问，将星盘碎片推到他面前：“宝物归道友了。希望此物，真能助道友得偿所愿。”
张平拿起那块触手冰凉、蕴含着奇异波动的碎片，并未立刻检查，直接收入怀中，拱手道：“多谢。告辞。”
说完，他毫不拖泥带水，转身便离开了静室。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玄机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对空气低声道：“跟上他，查清他的底细。另外，将消息放出去，‘鱼’已上钩。”
……
张平离开万象天机殿，并未返回客栈，而是直接朝着天机城的传送广场走去。他深知，此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留在城内绝非良策，必须尽快离开。
然而，他刚走到传送广场附近，便被一行人拦住了去路。
为首者，正是瑶池仙宫的赵云霄，他身后跟着数名银甲卫，以及那位在拍卖会上出声威胁的老妪——瑶池仙宫的太上长老，云岚婆婆！
“小子，留下星盘碎片，饶你不死！”赵云霄脸上带着狞笑，有云岚婆婆撑腰，他底气十足。
云岚婆婆浑浊的老眼盯着张平，合体期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大山，缓缓压向张平：“小辈，交出碎片，自废修为，可留你一具全尸。”
周围的空间仿佛被禁锢，一些远远围观的修士都感到呼吸困难。
张平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对方众人，最后落在云岚婆婆身上，忽然笑了：“瑶池仙宫，好大的威风。拍卖会上争不过，便来强抢？”
“牙尖嘴利！”云岚婆婆冷哼一声，枯瘦的手掌抬起，便要直接动手擒拿。在她看来，一个炼虚初期（她感知到的）修士，翻手便可镇压。
然而，就在她手掌抬起的瞬间，张平动了！
他并未后退，也未硬抗，而是身形如同鬼魅般一阵模糊，仿佛融入了周围的空间涟漪之中！
云岚婆婆那蕴含法则之力的一抓，竟然落空了！
“空间神通？！”云岚婆婆瞳孔一缩，脸上首次露出惊容。能如此轻易避开她一击的炼虚修士，绝非寻常！
下一刻，张平的身影在数十丈外重新凝聚，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枚闪烁着不稳定银光的符箓——正是之前在万宝楼看到过，却并未购买的“小挪移符”！
只不过，这枚符箓被他以新领悟的空间之道稍加改动，稳定性大增。
“想走？留下！”云岚婆婆怒喝，双手结印，一道巨大的光掌封锁了四面八方的空间，就要将张平连同那片空间一起捏碎！
“晚了。”
张平淡淡吐出两个字，捏碎了手中的符箓。
嗡——！
强烈的银光爆发，空间剧烈扭曲！云岚婆婆的光掌抓了个空，张平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原地渐渐平复的空间波动。
“混账！”云岚婆婆气得脸色铁青，她竟然让一个炼虚小辈在自己眼皮底下溜走了！而且对方施展的，是极其高明的空间手段！
赵云霄等人也是目瞪口呆。
“婆婆，他……”
“闭嘴！”云岚婆婆厉声打断，“立刻通知仙宫，启动‘巡天仙网’，封锁南天域！他动用小挪移符，跑不远！一定要抓住他，夺回星盘碎片！”
整个天机城，因张平的凭空消失而一片哗然。
而此时，张平的身影，已然出现在十万里之外的一片荒芜山脉上空。他脸色微微苍白，强行改动八阶灵符，并瞬间远遁十万里，对他消耗也是不小。
但他不敢停留，立刻收敛气息，再次施展虚空遁行，朝着与南天域相邻的“东极天域”方向疾驰而去。
他手中摩挲着那块冰凉的星盘碎片，眼神冰冷。
天机阁的局，瑶池仙宫的追杀……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而他，将在这追杀与反追杀中，一步步揭开《归墟源解》背后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