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低血糖吗？”
林宇看着苏清影的变化，满眼疑惑。
她的额头上，正不停地往外冒着细密的冷汗，脸色也白得跟纸一样。
看来，这新来的员工，身体素质不行啊。
不过，她倒是挺上道。
进来之前，显然是做足了功课，连自己是这家公司的唯一法人代表都知道。
可为什么自己一承认，她就吓成这个样子了？
难道自己长得很可怕吗？
林宇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应该啊。
算了，看在她刚才那么大方，请了自己两杯咖啡的份上，自己这个当老板的，也得表示表示。
“看在你请我喝咖啡的份上，我请你吃棒棒糖。”
林宇说着，就把手伸到了宽大的办公桌下面，开始摸索起来。
苏清影的大脑还没从刚才那场剧烈的认知风暴中恢复过来。
她什么都没听到。
抬起眼的瞬间，她就愣住了。
只见那个自称是林宇的年轻人，正看着她，双手在桌下……
他在干什么？
苏清影的脸，“唰”的一下，红透了。
从脖子根，一直烧到了耳廓。
她活了快三十年，在那个乌烟瘴气的圈子里，见过太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听过太多不堪入耳的暗示。
可她从来没有想过。
有朝一日，她会在这样一间办公室里，面对着这样一个男人，遇到这种……这种情况。
这……这算什么？
权力的另一种展示方式？
用一种最粗暴，最直接，最……匪夷的方式，来宣告他的地位，来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苏清影的心跳得飞快，屈辱、荒诞、震惊、不可思议……
她想转身夺门而出。
可她的双腿，却像是灌了铅，根本动弹不得。
终于，在苏清影快要因为大脑缺氧而晕过去的时候，林宇的手从桌子下面伸了出来。
“我就说嘛，我这里有一根棒棒糖。”
他的手里，捏着一根棒棒糖。
阿尔卑斯，草莓牛奶味。
“快吃吧。”
林宇把棒棒糖递到她面前，脸上是那种“我为你解决了大问题”的欣慰表情。
“吃了，你应该就不流汗了。”
苏清影：“……”
她看着那根棒棒糖，又看看林宇真诚的脸。
原来……他刚才是在找棒棒糖。
原来……他以为自己低血糖了。
原来……
苏清影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一个彻头彻尾，自作多情，思想龌龊的傻子。
她接过那根棒棒糖，感觉它有千斤重。
她刚想开口道谢。
“谢……”
一个字刚说出口。
“叮！”
林宇的手机，清脆地响了一声。
那声音，就像一个开关，瞬间就夺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拿起手机，划开屏幕。
下一秒，他的眼睛亮了。
那是一种发现了宝藏的光芒。
“我去！”
林宇发出一声惊叹，整个人都从老板椅上坐直了。
“为了弥补昨晚外卖配送系统瘫痪，给广大用户造成的影响……”
他一字一句地念着手机屏幕上的推送消息。
“昨晚受到影响的用户，将奖励20块无门槛优惠券！”
“20块啊！”
林宇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
那感觉，不像是收到了20块的优惠券，倒像是中了20个亿的彩票。
他完全把对面的苏清影忘在了脑后，自顾自地开始了他的精密计算。
“一份红烧牛肉盖浇饭是26块，减去20，那就是6块。”
“6块钱就能吃一顿大餐，真的便宜。”
他一边说，一边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着。
“等等，这家店的盖浇饭，在其他分店好像有打9折的活动。”
“26乘以0.9，等于23.4。”
“23.4减去20，那就是3块4！”
“这个划算！就买这个吧！”
林宇的脸上，露出了运筹帷幄的笑容。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下单。
可就在他点击支付按钮的前一秒，一行小字，跳入了他的眼帘。
【本店折扣活动与平台优惠券不可同时享受】
林宇的笑容，凝固了。
他把那行小字，来来回回看了三遍。
然后，一股怒火，从他心底直冲天灵盖。
“什么意思？”
“折扣跟优惠券不能同时享受？”
“这叫无门槛吗？！”
“这他妈不是欺骗消费者吗？！”
林宇一阵火大，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和欺骗。
这已经不是几块钱的事了。
这是原则问题！这是诚信问题！
他俨然忘了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一个大活人，拿起手机，直接点进了外卖平台的客服界面。
“投诉！”
“必须投诉这该死的运营！”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熟练地找到了客服电话，直接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
“您好，这里是xx外卖客服中心，工号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电话那头传来甜美的女声。
林宇清了清嗓子，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
“你好，我要投诉！”
他的声音，充满了正义的愤怒。
“你们平台给昨晚受到影响的用户，发了一张20元无门槛优惠券，对吧？”
“是的，先生。”
“你们的活动页面上，白纸黑字写着‘无门槛’，对吧？”
“是的，先生。”
“那我请问，为什么我在一家有9折活动的店铺里使用这张券，系统却提示我，折扣和优惠券不能同时使用？”
“你们所谓的‘无门槛’，门槛就是不能有其他优惠，是这个意思吗？”
“你们这是虚假宣传！是欺诈！”
电话那头的客服显然被这连珠炮似的发问给问懵了，一时间有些语塞。
“先生，您稍等，我帮您查询一下……”
“不用查了！”林宇根本不给她机会，“我告诉你，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五十五条，经营者提供商品或者服务有欺诈行为的，应当按照消费者的要求增加赔偿其受到的损失，增加赔偿的金额为消费者购买商品的价款或者接受服务的费用的三倍！”
“我那份盖浇饭，原价26块！三倍就是78块！”
“我现在要求你们，立刻！马上！给我解决这个问题！并且，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苏清影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原地。
手里，还捏着那根没拆开的棒棒糖。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看着他为了一个2.6元的差价，口若悬河，义正辞严地跟一个素不相识的客服，进行着一场关乎“尊严与规则”的激烈交锋。
她的大脑，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
那个……一夜之间让别人拿出六百亿现金，让华影董事长在楼下吹了一夜冷风的男人。
那个……随手就能拿出颠覆性科技产品，把贷款包装成梦想投资的男人。
那个……她心目中的……神。
现在，正为了两块六毛钱，跟一个外卖平台的客服，吵得面红耳赤。
这……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格局？
苏清影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
是了。
这才是真正立于云端的人。
在他的眼中，六百亿，和两块六毛钱，或许……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这不是小气。
这是一种……秩序。
一种他为自己，也为这个世界，定下的秩序。
不占任何人的便宜，但也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所认可的规则，哪怕这规则只值两块六毛钱。
想通了这一点，苏清影再看林宇时，眼神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的荒谬，与极致的敬畏的眼神。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关于商业巨擘、隐世家族的脑补，实在是太可笑，太浅薄了。
自己，根本无法揣测眼前这个男人的万分之一。
“喂？喂？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我告诉你们，这事没完！”
林宇还在对着电话咆哮。
苏清影默默地，低下了头。
她小心翼翼地，撕开了那根棒棒糖的包装纸，然后，将那颗粉白色的糖果，放进了嘴里。
甜。
草莓牛奶的香甜，瞬间在味蕾上弥漫开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来对了。
执掌百亿，向整个行业宣战，这一切，原来都只是个开始。
真正有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