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点点头,紫鹃这才挪步去开门。
雪雁牵着倪妮的手,两个稚气未脱的丫头一高一矮站在门边。
雪雁探进脑袋,望了望林黛玉,又瞅了瞅紫鹃,纳闷道:“你俩的脸怎么红成这样?屋里炭火太旺就少添些柴。”
……
秦宅,
宁国府早早下了聘礼,择定最近的吉日,急着操办婚事。
七月底,凉风渐起,
秦可卿独坐榻边,心比秋风更冷。
见她神色愈发憔悴,瑞珠劝道:“姑娘,别担心,只要你能脱身就好。”
秦可卿凄然道:“逃?我一介女流能逃去哪儿?连家都不容我,天下哪有容身之处?”
瑞珠低声道:“若成了亲,就再难脱身了。宁国府绝非善地,逃出去尚有一线生机。东城有我姑母的铺子,姑娘可先去暂避。”
秦可卿忧心忡忡地看着瑞珠:“那你和宝珠怎么办?听说贾珍手段狠辣,我怕你们……”
“姑娘平安就好,我们无碍。”
秦可卿喉头哽咽,将瑞珠与宝珠搂入怀中,三人相拥而泣。
这时,门外传来轻叩声。
“姐姐,可准备好了?花轿已到门前。”
听出是弟弟秦钟的声音,秦可卿拭去泪痕,稳住心绪,轻声应道:“稍等,这就来。”
她匆忙与瑞珠、宝珠补了妆。
片刻后,房门开启,宝珠搀着新娘迈过门槛,径直走向花轿。
秦钟在一旁提醒:“姐姐,待会儿拜堂时别忘了他们府上的规矩,稍有差池,日后难免被刁难。”
见无人应答,秦钟又唤:“姐姐?”
宝珠代为答道:“姑娘方才哭得厉害,嗓子不适。”
新娘微微点头,盖头轻晃,宝珠伸手理了理,又道:“姑娘知道了,先上轿吧。”
秦钟瞥了眼宝珠:“咦,怎么只有你?瑞珠呢?”
宝珠神色如常:“她染了风寒,在屋里歇着。你若想见,可去瞧瞧。”
秦钟皱眉:“罢了,还要沾姐姐的喜气,何必招惹晦气?”
宝珠不再多言,随新娘登轿,朝宁国府行去。
待宅中人群散尽,一名丫鬟匆匆奔出,向东疾行……
宁国府,
府门悬灯结彩,石狮披红,一扫往日沉寂。
门前贺声不绝,原是太子遣人送礼,令冷清的宁国府骤然热闹起来。
贾珍神采奕奕,胸前别着红花,满面春风地迎接着宾客。
这时,一个小厮跑来禀报:“大爷,新娘子已经到了,正往这边来,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能到。”
贾珍笑道:“好好好,我也进去准备准备。”
他大步走进厅堂,来到中庭,登上正在唱戏的台子,将戏子赶到一旁,清了清嗓子,高声对下面的宾客说道:“感谢各位老爷今日赏光,来参加犬子的婚宴,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底下有人起哄道:“珍大爷,还不快把新娘子请出来让我们瞧瞧?”
提到新娘子,贾珍更加得意,笑道:“我这儿媳可是秦家的掌上明珠,远近闻名的 儿,哪能先让你瞧见?哈哈哈,先喝酒吧!”
坐在席间的贾政忍不住连连叹气,对宁国府的热闹景象羡慕不已。
婚宴办得风风光光,面子挣足了,连太子殿下的贺礼也没落下,如今没了老公爷,反倒比荣国府的境况还要好。
况且,贾赦被抓进大牢已有十多天,至今杳无音信,更不许他们前去探望。
“也不知道内兄那边,还愿不愿意答应琏哥儿的婚事。府里整天死气沉沉的,做什么事都不顺。”
荣国府如今仿佛陷入泥潭,贾政束手无策,后辈中又没一个能成器的,更让人心灰意冷。
不多时,秦业受邀入府,随着送亲队伍一同进了中堂。
贾珍热情地搂住秦业的肩膀,拉他同坐首桌。
“亲家,送亲怎么送了这么久?莫非舍不得把女儿嫁过来?”
贾珍笑着打趣道。
秦业颤巍巍地回答:“是小女恋家,多耽搁了一会儿。”
贾珍拍拍他的后背,对同桌宾客炫耀道:“恋家好啊!恋家才会顾家,对不对?”
周围众人纷纷附和,叫好声不断。
秦业勉强陪笑,坐回席间。
新娘的花轿落在红毯上,在一片欢呼声中,轿帘掀起,一身红袄的宝珠钻出轿子,搀扶着新娘走出来。
新娘踏上红毯,贾家族老担任的司仪高声念道:“新娘下轿迈马鞍,日子 安安。”
宝珠扶着新娘,轻轻提起裙摆,跨过了第一道关卡。
接着,司仪又道:“新娘第二迈火盆,红红火火起新程……”
婚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望着女儿的身影,秦业不禁落泪。
可当新娘走到他面前,准备上台时,秦业猛然一惊:“不对,不对啊!”
他急忙找了个借口,起身去找正在喝酒的秦钟:“别喝了!拜堂的不是你姐姐!”
秦钟一愣,以为父亲喝多了,舍不得姐姐出嫁。
“爹,这种场合可不能开玩笑,不是姐姐还能是谁?”
秦业气得拍了他一巴掌:“那是瑞珠!你看不出来吗?快去找你姐姐!今晚要是找不回来,咱们就全完了!”
……
刑部衙门,
岳山处理完手头事务,故意晾了贾赦十多天,这才着手办理秦王交代的第二桩差事。
想到要审问贾赦,岳山不禁觉得与贾家父子颇有缘分,前些日子刚在秦王府审过贾琏,那小子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在刑部小吏的引领下,岳山穿过大门,径直踏入刑部大牢。
若说秦王府的牢房阴湿发霉,刑部大牢则更胜一筹,不仅阴暗潮湿,还混杂着刺鼻的 臭气,一开门便令人作呕。
小吏递上一枚香片,恭敬道:“岳大人,用这个挡挡气味。”
岳山微微颔首,接过香片,继续向前走去。
刑部关押的多是重犯,罪行越重,牢房越深。靠近门口的,多是些凶徒恶霸,往里则是 污吏,最深处则是永无天日的重犯,如细作、叛国之流。
贾赦便被囚禁在最里层的牢房。
岳山站在牢门外,透过小窗望去,只见贾赦瘫坐墙边,蓬头垢面,面色灰败,眼神涣散。
岳山侧头问小吏:“这副模样,还能审吗?”
小吏自信满满,拍胸保证:“大人放心,我们每日检查,定能回话。关久了都这样,泼几桶冰水就清醒了。”
岳山点头:“带他出来,我要审问。”
不多时,贾赦被架入审问室,三桶冰水浇下,果然恢复了些神志。
待旁人退下,岳山开始审问,语气冷峻:“本官乃同佥枢密院事、宣武将军岳山,奉太子之命,审你叛国通敌之罪。我问,你答。”
“姓名?”
“贾赦。”
“性别?”
披头散发的贾赦一愣,茫然抬头。
岳山淡淡道:“就是问你是男是女,记男。下一项,籍贯?”
“京城人士,祖籍金陵,荣国府子孙。”
“为何叛国投敌?”
贾赦似乎此时才清醒些,盯着岳山,诧异道:“岳山?怎么是你?”
岳山冷笑:“正是本官。老实交代通敌之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贾赦癫狂一笑:“说了是死,不说也是死,有什么区别?”
岳山摇头:“错了,说了是死,不说——我让你生不如死。”
不等贾赦反应,岳山厉声喝道:“来人,上拶刑!”
所谓拶刑,便是以绳索穿连木棍,夹住十指,收紧绳索。十指连心,痛彻骨髓。
两名小吏利索地将拶具套上贾赦手指,猛地一拉,惨叫声顿时充斥石室。
“招不招?”
贾赦哀嚎连连,却仍不肯开口。
岳山眉梢微挑,冷笑道:倒是个硬茬子,来人,给他尝尝腐刑的滋味。本官倒要看看,没了那玩意儿,你还怎么逞威风。
当狱医上前查看时,发现贾赦早已疼晕过去。
大人,他是昏厥,并非拒不招供。
岳山莫名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不耐地挥手:拿银针扎醒。
尖锐的刺痛让人中穴处的贾赦猛然惊醒,待看清周遭可怖的刑具,顿时泪如雨下。
岳山把玩着刑具,慢条斯理道:瞧见这些家伙什了?若再不老实交代,就先让你尝尝宫刑的滋味。横竖你们贾家在宫里也需要人手,送你进去当差,也算给家里分忧。
如何?想明白了?
贾赦浑身发抖地望着岳山,仿佛看见索命恶鬼。目光触及那柄泛着寒光的剪刀,他忽然想通了——即便注定要死在狱中,也绝不能拖着残破的身躯赴黄泉。
我招...我全招...
早这般识相,何必受这些皮肉之苦?
贾赦涕泪横流,颤声道:是老太太命我去大同府送信。那时康王尚在戍边,老公爷兵败被俘,老太太想通过康王向北蛮求和,换回老公爷...
岳山拧眉追问:那后来怎会变成宁国府老将军伙同康王谋反?
康王战败后...已无缘储位...若秦王登基,定不会与北蛮议和...老公爷唯有死路一条...
愚不可及!岳山嗤笑,果然是贾家做得出的糊涂事。
贾赦愣住:岳将军此言何意?
老国公戎马一生,马革裹尸乃武人本分。朝廷岂会亏待功臣之后?偏要弄出这等祸事,真是妇人之见。
贾赦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岳山继续盘问:康王离京前毫无反意,回京后却突然谋反。你在大同府时,可发现康王身边有何异样?
贾赦突然激动起来:有!有个叫杜恪的幕僚!他当堂与我争执,后来听说...正是他怂恿康王起兵返京...
杜恪?
岳山默念这个名字,脑海中闪过诸多线索。王长史随贾代化一同被俘,但这杜恪却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