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小人怂恿道:快些从了老爷!难道你要把机会让给别人?
白衣小人急道:昨日才答应姑娘要守规矩,怎能言而无信?
紫鹃咬了咬唇,细声道: 的......不如等夜里......
岳山挑眉,什么白日黑夜的?方才不是说要给我揉肩?这床榻睡着不惯,浑身都酸得很。
早膳时分,黛玉与雪雁已在桌前等候多时。雪雁饿得前胸贴后背,忍不住道:姑娘,我去瞧瞧罢?莫不是老爷和紫鹃姐姐昨夜歇得迟了?
黛玉蹙眉:你去问问。
话音未落,岳山已大步流星走来入座。紫鹃却躲在后面,直到岳山坐定才红着脸挨着雪雁坐下。
雪雁伸手探她额头:姐姐发热了?脸这般红!
感受到黛玉探究的目光,紫鹃慌忙道:许是你手凉......快用膳罢。
岳山三两口喝完粥,对黛玉道:林妹妹记得寄信,我先去忙了。
待他走后,黛玉盯着紫鹃:说好的分寸呢?才过去一日,就害得岳大哥起迟了?
紫鹃急得跺脚:真不是姑娘想的那样!老爷故意让我揉肩,又赖着不起......
黛玉将信将疑:我还能信你么?
紫鹃委屈得快哭出来——屋里被老爷戏弄,出来还要受姑娘盘问。
老爷存心作弄我......今日身子不便,根本做不得那些......
紫鹃脸颊发烫,连这等私密之事都说了出来,只为自证清白。
声音轻得几不可闻,黛玉疑惑道:你说什么?什么来了?
紫鹃红着脸凑近些,低声道:姑娘,就是...月信。
黛玉闻言耳根一热,原来是这个...这个来了就不能同房么?
紫鹃急忙摇头:自然不能的。
黛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我错怪你了,今 且在屋里歇着,差事让雪雁去做罢。
雪雁刚咽下最后一口饭,揉着圆滚滚的肚皮,满脸困惑地望着两人:你们说的这个那个,究竟是哪个?怎的说着说着,活计就落我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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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州府衙内,
知府空缺,通判不在,岳山案头文书堆积如山。
原本该由二人共理的公务,如今周遭八镇连带州城的大小文书,全要岳山一人批阅。
处理着繁杂政务,岳山忽然对隆佑帝生出几分怜悯。
那费尽心思夺来的龙椅,不仅要处理比这多千百倍的朝政,还得周旋于群臣之间,平衡朝局,抵御外敌,安抚黎民。以隆佑帝的性子,必是事必躬亲,力求面面俱到。
一日十二个时辰,怕是不够他用。
国丧之后便是登基大典,接着还有封后典礼,一桩接一桩,陛下此刻想必忙得脚不沾地。
岳山收回思绪,展开新到的文书,朱笔勾勒。
南皮以东地势平旷,沃野数十里,宜植木棉、麦粟。然人口稀少,百姓流离,沟渠年久失修,几成荒芜。若大 垦荒,可由此着手......
读完南皮县令的急报,岳山沉吟良久。
农时不可误,此时播种需充足水源,深耕土地方能种些耐旱作物,秋后才有收成。当务之急,是如何招徕流民垦荒。
正要取另一本文书,贾芸入内禀报:老爷,城中富商齐聚衙门外求见。
岳山蹙眉:所为何事?不是只让与吉庆有勾结的商户捐出半数存粮么?
贾芸讪讪道:这沧州城小,与吉庆无关的商户实在不多。
岳山冷声道:我要的只是存粮半数,未动他们祖产,莫非还罚重了?
自然不重。只是这些奸商囤积居奇,城中物价飞涨多因他们而起。各家囤粮不少,正等着官府高价收购。老爷要他们半数存粮,等于断了他们财路,这才结伙前来。
岳山挥手道:没什么好商量的。要么乖乖交粮,要么回家等着掉脑袋。
贾芸点头应道:“好,我这就去禀报。
且慢,让他们多候些时辰再去。
遵命。
府衙大门外,
沧州城中有头有脸的商贾家主们,今日皆随黄文华在此等候。他们褪去昨夜的绫罗绸缎,换上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衫,扮作贫苦百姓模样。
路过的行人见状,无不暗中唾骂,诅咒这些吸食民脂民膏的奸商早该遭报应。
商贾们却暗自得意,料想岳山为顾全政绩颜面,必会顺阶而下。谁知从清晨等到正午,衙役始终推说侯爷公务繁忙。
这些养尊处优的富商哪经得起日头暴晒,纷纷向黄文华诉苦:黄老爷,侯爷分明不愿相见,何必自取其辱?
黄文华望着昔日畅通的府衙大门,心中恼火,却强压怒气安抚众人:侯爷初来乍到,自然公务繁忙。再者,贵人这是在考验我等诚意。
他抹去额间汗珠,仍对衙役赔着笑脸。果然见一衙役转身入内,似要禀报。黄文华暗自思忖:岳山,若你执意为敌,休怪我们暗中作梗。沧州城遍布我们的人,看你如何收场!
正想着,却见那衙役空手而回。黄文华上前质问:侯爷有何示下?
衙役无辜道:小的怎知侯爷心意?诸位要等便等着。
那你方才进去作甚?
小的不过是去如厕,黄老爷连这个也要管?侯爷都不曾过问。
黄文华怒不可遏,正要动手,忽见府衙内走出一人。
住手!胆敢在衙门行凶,活腻了不成!
黄文 声转怒为喜,顺势挠头道:大人明鉴,草民只是晒得发痒。可是侯爷要召见我等?
贾芸冷眼相对:我非侯爷,尔等更不配面见侯爷!
“侯爷日理万机,岂是你们这些粗俗之人能见的?我代侯爷传话,侯爷没空见你们,照之前的命令,觉得有问题的,就乖乖交粮,否则侯爷动怒,后果自负!”
黄文华脸色瞬间阴沉。
今日众目睽睽之下,他颜面尽失。
周围的家主们叹息道:“黄家主,咱们这次真是自讨没趣。演这出戏,人家连看都不看。”
有人低声附和:“何止不看,分明没把黄家主当回事,也没把我们沧州商贾放在眼里。恐怕人家想的是直接强抢,把我们的粮食拿去赈济灾民。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法子?”
黄文华深吸几口气,终于开口道:“各位,今日是我黄某对不住大家,也是我黄某没看清形势。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可侯爷不仅打了,还踩了几脚。”
“他虽然是从京城来的侯爷,但我们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诸位回去后,务必守好粮仓,我们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就算他是侯爷,也不能无视王法,凭空给我们安个罪名抄家!不必怕他!”
“好!”
众家主一拍即合,愤然离去。
他们刚走,一顶翠幄青绸轿子便在衙门前落下。轿帘掀起,薛宝钗缓步走出,朝路上望了一眼。
贾芸从门内迎出,恭敬道:“薛姑娘,您是侯爷的贵客,轿子可直接进府衙院内。”
薛宝钗微微点头,问道:“方才衙门前聚集的是什么人?”
贾芸摇头:“不过是沧州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商贾,还想跟侯爷讨价还价。商人重利,哪懂什么大义。”
薛宝钗眉头微蹙,面露尴尬。
贾芸猛然意识到失言,忙道:“啊,我自然不是说薛姑娘。您家是皇商,如今又是侯爷的义商,岂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薛宝钗淡然道:“无妨,芸管家或许是气急了,一时失言,我不会放在心上。不知侯爷现在是否得空,可否一见?”
贾芸点头:“侯爷吩咐过,薛姑娘若来,可直接去后堂。我这就为您引路。”
“有劳了。”
……
岳山正在书房批阅文书,听到敲门声,放下笔道:“进来。”
抬眼望去,只见薛宝钗身着粉红牡丹刺绣圆领袍,内衬白色交领,下配紫色马面裙,比上次更为正式,衣料华贵,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发出清脆声响,更添端庄气质。
进门后,薛宝钗福身行礼:“民女见过侯爷。”
岳山摆手示意:“坐吧,不必多礼。”
见她眼泛微红,粉黛难掩倦容,岳山心知她定是与家人争执过。
命贾芸上茶后,岳山问道:“薛姑娘,薛家可愿在沧州随我行事?”
他略有些担忧薛宝钗能否做主,若临时生变,计划恐将被打乱。
薛宝钗并未直接回应,只轻声道:“侯爷的能耐,我是信得过的。”
岳山眉梢微动。
与太过聪慧的女子打交道未必是件轻松事,言语间总要绕上几个弯,实在费神。
她这般态度,分明是薛姨妈不允,可她自己却有意促成此事,只盼着他能早些做出些成绩来,好叫她在薛家更有分量。
岳山轻叹一声,道:“好,定不负薛姑娘所托……”
薛宝钗原本端坐如常,神色平静,听了岳山的话,眼睫却轻轻一颤,唇上不自觉地留下一道浅浅的齿痕。
她暗自平复心绪,未让面上浮现半分异样。
“侯爷所言必是公事,我万不可多心,若误以为他有意于男女之情,反倒唐突了。”
“本是光明正大之事,若胡思乱想,岂非与母亲一般了?”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待心绪平稳,才开口道:“侯爷,今日前来,是为粮食一事。”
岳山颔首:“如今情形如何?”
薛宝钗略整衣襟,指尖不着痕迹地抚过面颊,道:“昨日侯爷在衙门提及近日开设粥棚,我便命家中掌柜从山东等地调集了五千斤粮食,以供急用。”
岳山点头,却又摇头:“五千斤,杯水车薪。”
薛宝钗心头一紧。
原本按通判所言,三千斤便已足够,即便有变,也不过多赔些银两。如今她特意多备了两千斤,未得半句赞许,反被嫌少,顿觉不妙。
“薛家既已上了侯爷的船,莫非真要沦为柴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