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彦沉默了,他看着岳飞年轻却布满风霜的脸庞,想起了石门山时那个银甲桀骜的身影,心中也有些动摇。可他转念一想,八字军刚刚稳定,若收留岳飞,难免会让当初因岳飞擅自出战而失去兄弟的将士心寒,届时军心涣散,后果不堪设想。
“鹏举,非我不愿收留你。”王彦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八字军的弟兄,多是河北百姓,他们的亲人有的死在金贼刀下,有的被金贼掳走,每个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抗金。当日你擅自出战,导致许多弟兄战死,他们对你的怨气,不是一句‘知错’就能化解的。”
他站起身,走到岳飞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皆是抗金之人,目标相同,只是道不同罢了。你枪法好,有勇有谋,去别处一样能杀金贼,一样能报国。我八字军的营门,今日不能为你敞开,但日后若你我在战场上相遇,我仍视你为袍泽。”
岳飞闻言,心中一沉,他知道王彦心意已决,再多说也无益。他缓缓站起身,对着王彦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将军今日之言,末将明白了。日后无论身在何处,末将都会谨记将军教诲,不忘抗金报国之志。若有一日,将军需要相助,岳飞定当率部前来,万死不辞!”
说罢,岳飞转身朝着帐外走去。帐外的风雪依旧,他牵着马,一步步走出营寨,没有回头。王彦站在中军帐门口,望着岳飞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风雪中,才缓缓握紧了拳头。
“将军,就这么让他走了?”身旁的副将忍不住问道。
王彦摇了摇头,目光望向远方的太行山,声音低沉:“他是个将才,只是还需要磨砺。让他走吧,或许离开这里,他才能真正成长起来。”
风雪中,岳飞牵着马,一步步朝着山下走去。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去哪里,也不知道未来的抗金之路会有多艰难,但他心中的信念却愈发坚定——无论前路如何,他都要继续杀金贼,复中原,迎回二帝,还大宋百姓一个太平天下。
风雪裹着碎冰碴子,在太行山谷间呼啸打转。岳飞牵着那匹马走出八字军营寨时,寒风吹得战袍下摆猎猎作响,左臂旧伤被寒气浸得发疼,每走一步都似有细针在骨缝里扎。他没有回头,只望着前方被白雪覆盖的崎岖山路,马蹄踏在积雪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蹄印,很快又被飘落的新雪掩去大半。
战马似也懂主人心事,喷了口白气,蹄子在雪地里轻轻刨了刨。岳飞抬手抚了抚马颈,掌心触到粗硬的鬃毛上凝结的冰粒,低声道:“老伙计,往后便只剩你我了。”说罢翻身上马,缰绳一紧,马儿踏着积雪,朝着山外缓缓行去。
他本无明确去处,只想着离金军活动区域近些,好歹能寻着机会杀几个金贼。行至第三日,风雪渐歇,日头透过云层洒下微弱的光,映得满山积雪泛着刺目的白光。转过一道山梁时,忽闻前方林子里传来兵刃碰撞之声,夹杂着几声粗哑的喝骂,竟是金人的语言。
岳飞心中一凛,翻身下马,将马拴在一棵枯树下,紧了紧腰间佩剑,又取下背上那杆沥泉枪——此枪乃他少年时意外偶得,枪杆由千年古木制成,泛着暗红色的光泽,枪尖锋利如霜,在阳光下透着寒气。他猫着腰,借着树林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声音来源摸去。
穿过一片松树林,眼前景象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雪地之上,二十余名宋军正与十余个金兵厮杀。宋军将士衣衫破旧,不少人身上带伤,却个个咬牙死战;金兵则身披厚重的铁甲,手持弯刀,攻势凶猛,眼看宋军已渐落下风,一名身材高大的金将正挥舞着狼牙棒,接连砸倒两名宋军士兵,口中还在嗷嗷怪叫。
岳飞一眼便认出那金将的装束——头盔上插着黑色雉羽,铠甲上镶嵌着黄铜铆钉,正是金军里有名的先锋拓跋耶乌。此人惯用狼牙棒,出手狠辣,此前在侯兆川一带曾屠杀过不少百姓,岳飞早有耳闻,今日撞见,怎肯放过?
“兄弟们莫慌!我来助你们!”岳飞大喝一声,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沥泉枪在他手中舞出一团枪花,直朝着拓跋耶乌刺去。那金将正待举棒砸向一名宋军小兵,忽觉背后劲风袭来,忙侧身闪避,狼牙棒与枪尖擦着铠甲边缘掠过,“当”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拓跋耶乌惊怒交加,转头见来者是个身着旧战袍的宋军将领,枪法凌厉,不由喝道:“你是何人?敢挡某家的路!”
“吾乃岳飞!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岳飞声如洪钟,枪尖一挑,直取拓跋耶乌咽喉。拓跋耶乌忙举棒格挡,枪棒相交,岳飞只觉手臂发麻,暗道这金将力气果然不小;拓跋耶乌却被震得虎口生疼,心中更是惊骇——他征战多年,还从未遇过枪法如此迅猛之人。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便斗了十余回合。岳飞深知久战不利,且宋军将士已伤亡过半,需速战速决。他故意卖了个破绽,枪尖下垂,似是力竭。拓跋耶乌见状,大喜过望,举起狼牙棒便朝着岳飞头顶砸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岳飞猛地矮身,左手握住枪杆中段,右手猛地向前一送,沥泉枪如毒蛇出洞,“噗嗤”一声,精准地刺穿了拓跋耶乌铠甲的缝隙,拓跋耶乌双目圆睁,口中喷出鲜血,狼牙棒“哐当”一声掉在雪地上,摔下马来,被岳飞擒住。其余金兵见主将被擒,顿时乱了阵脚。岳飞趁机振臂高呼:“金贼主将已败!降者不杀!”
宋军将士士气大振,纷纷挥刀反击。金兵本就军心涣散,此刻更是溃不成军,有的转身欲逃,有的丢下兵器跪地投降。岳飞命宋军士兵将投降的金兵捆绑起来,又清点了己方人数——二十余人只剩十一,且人人带伤,其中三人伤势颇重,已无法行走。
“多谢将军出手相救!”幸存的宋军士兵纷纷围拢过来,对着岳飞拱手行礼,为首一人面色苍白,却目光坚毅,“吾乃殿前司散兵统领李现,不知将军高姓大名?”
“吾乃岳飞,字鹏举。”岳飞回礼道,“如今国难当头,你我皆是大宋将士,何必言谢。此地不宜久留,金兵援军恐随时会到,我们需尽快找个地方休整。”
李现点头称是,又指着被捆绑的拓跋耶乌道:“将军,这金将乃是拓跋耶乌,在金军之中颇有威名,我们不如将他押往附近的宋军大营,也好换些粮草药品。”
岳飞沉吟片刻,摇头道:“眼下金军搜捕甚严,押解俘虏太过扎眼。不如先将他看管起来,待寻到稳妥的去处再说。”众人皆是赞同,当下便由两名伤势较轻的士兵押着拓跋耶乌,一行人搀扶着伤员,朝着山林深处退去。
他们在一处废弃的猎户木屋中暂歇。木屋狭小破旧,四处漏风,好在屋内还有一堆未燃尽的柴火。李现等人拾来枯枝,点燃火堆,屋内顿时暖和了些。岳飞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几块硬邦邦的麦饼,分给众人,自己则只掰了一小块,就着雪水咽下。
拓跋耶乌被绑在屋角的柱子上,见岳飞等人吃得艰难,反而咧嘴笑道:“你们宋人便是这般模样,连口热饭都吃不上,还想与大金国抗衡?趁早投降,某家还能保你们一条性命。”
一名宋军士兵怒喝:“休要胡言!若不是将军手下留情,你早已是刀下亡魂!”
岳飞却神色平静,走到拓跋耶乌面前,沉声道:“我大宋百姓虽穷,却有骨气;我大宋将士虽苦,却绝不会向金贼低头。你今日被俘,若肯归降,可饶你不死;若仍执迷不悟,休怪我无情。”
拓跋耶乌梗着脖子,啐了一口:“某乃大金国勇士,岂会向你们这些南蛮投降?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岳飞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多劝,转身回到火堆旁,与李现商议后续去处。李现告知,附近三十里外有一处宋军据点,只是此前听闻金军已对那一带展开攻势,不知如今情况如何。
“无论如何,我们都需去看一看。”岳飞道,“若据点尚在,便可与他们汇合,一同抗金;若已被金军攻破,也好另寻他路。”
众人歇息了两个时辰,待伤员伤势稍缓,便又启程。一路上小心翼翼,避开金兵的巡逻队,好在运气不错,并未遇到什么阻碍。行至半路时,忽闻前方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尘土飞扬——竟是一股金军骑兵,约莫有五十余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
李现等人顿时面色煞白,如今他们只剩十一人,还带着伤员和俘虏,根本不是这股金军的对手。“将军,怎么办?要不我们先躲进树林里?”一名士兵紧张地说道。
岳飞却摇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此处地势平坦,两侧虽有树林,却距离较远,若此刻逃跑,定会被金军骑兵追上。他沉吟片刻,忽然眼中一亮,对着众人低声吩咐道:“你们听着,一会儿我去引开金军,你们趁机带着伤员和俘虏,朝着左侧的山谷退去,那里有一处山洞,可暂避一时。”
“将军万万不可!”李现急道,“金军人数众多,将军一人前去,太过危险!”
“眼下已无他法。”岳飞语气坚定,“你们放心,我自有脱身之法。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待金军退去后,再到山谷东侧的山神庙汇合。”说罢,他将沥泉枪握在手中,翻身上马,又对着李现等人道:“速走!”
李现等人虽心中担忧,却也知道事态紧急,当下便搀扶着伤员,押着拓跋耶乌,朝着左侧山谷退去。岳飞则调转马头,朝着金军来的方向疾驰而去,同时拔出佩剑,朝着空中挥舞,口中高声喝道:“金贼休走!岳飞来也!”
金军骑兵见前方有一名宋军将领孤身冲来,皆是一愣。为首的金将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留着满脸络腮胡,正是金军有名的猛将黑风大王奥敦扎鲁。他见岳飞只有一人,不由哈哈大笑:“哪里来的南蛮小儿,竟敢孤身挡某家的路?找死!”
说罢,奥敦扎鲁举起手中的大刀,率领骑兵朝着岳飞冲去。岳飞却不慌不忙,待金军骑兵靠近时,忽然调转马头,朝着右侧的树林跑去。奥敦扎鲁以为他要逃跑,当即下令追击。
岳飞骑马奔至树林边缘,忽然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将马往树林里一赶,自己则手持沥泉枪,站在树林入口处,摆出迎战姿态。奥敦扎鲁率领骑兵追到近前,见岳飞竟敢停下,更是怒不可遏,挥刀便朝着岳飞砍来:“南蛮小儿,看某家取你狗命!”
岳飞早有准备,见大刀劈来,侧身避开,同时手中沥泉枪猛地刺出,直取奥敦扎鲁的腹部。奥敦扎鲁没想到岳飞枪法如此迅猛,忙收刀格挡,却已慢了一步,枪尖擦着他的铠甲划过,在上面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好枪法!”奥敦扎鲁又惊又怒,催马向前,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招招都朝着岳飞要害攻去。岳飞则凭借着灵活的身法,在马下与奥敦扎鲁周旋,沥泉枪在他手中如臂使指,时而刺,时而挑,时而劈,将奥敦扎鲁的攻势一一化解。
其余金兵见主将与岳飞斗得难解难分,纷纷围了上来,想要趁机偷袭。岳飞却早有防备,他一边与奥敦扎鲁缠斗,一边留意着周围金兵的动向,每当有金兵靠近,便用枪杆将其逼退。
两人斗了约有二十回合,奥敦扎鲁渐渐有些力竭。他本就身材魁梧,穿着厚重的铠甲,骑马作战本就消耗体力,如今与岳飞在马下缠斗,更是渐感不支。岳飞见状,心中暗道时机已到。他故意卖了个破绽,让奥敦扎鲁的大刀朝着自己肩头砍来,就在大刀即将落下的瞬间,岳飞猛地矮身,手中沥泉枪如闪电般向上一挑,“噗嗤”一声,枪尖精准地刺穿了奥敦扎鲁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