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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粘罕踏上南岸,回望北岸舟楫连绵如线,玄色大军正源源不断渡水而来,宛如一条黑龙挣脱冰封,摆尾向南。他按了按腰间弯刀,刃口映着河光,亮得怕人——这盟津一渡,便是中原腹地的门户已开,前路风雪再大,这柄刀,总要再饮几分热血的。

风卷狼旗,舟破寒波,西路军这股自太原而来的玄色洪流,渡过盟津,势更沉猛,朝着中原腹地,碾了下去。

盟津渡口的冰碴刚从甲叶上抖落,完颜粘罕的玄色马队已如一道铁流,裹着朔风向南碾去。

靖康元年十一月末,盟津渡口的冰碴还挂在船舷上,完颜粘罕的黑旗已插在了南岸的冻土上。大军踏冰渡河时溅起的水花刚在甲胄上凝成细霜,便顺着官道向南疾行,马蹄声比北风更急,如擂鼓般敲在中原的腹地上。

不数日,西京洛阳的城楼已在烟尘中显出轮廓。那西京城墙本是高大,此刻却见城头先扯下了宋旗,换了面惨白的降旗,在风里有气无力地飘,活像条丧家犬的尾巴。远远望见城头的宋室牙旗,完颜粘罕立于马背,玄色披风扫过马腹的霜雪,冷眼看着城门前跪得一片狼藉的官绅——为首的洛阳知府捧着印信,双手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袍角沾着泥雪,连叩首时的额头都磕在冻土上,发出闷响。

完颜粘罕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滑过,仿佛看一群挡路的蝼蚁,只扬了扬鞭:“旗换了。”身后亲卫应声而去,不多时,城楼上的宋旗便被扯得歪斜,黑底金狼旗“唰”地展开,猎猎作响。粘罕勒住马缰,斜睨着那面旗,喉间嗤笑一声,对左右道:“这般城郭,倒比威胜军的守兵还软脚。”他竟懒得催马近前,只扬手一挥,先锋营便大摇大摆地开了城门——城门口早有宋官跪着,袍角沾满泥水,头磕得像捣蒜,连声道“降了,降了”。完颜粘罕眼皮都没抬,马蹄踏着他们身旁的冻土,径直穿城而过,仿佛碾过一堆无用的枯草。他连那知府捧的印信都没瞧一眼,催马入城时,马蹄正从知府身旁碾过,惊得那人瘫在地上,裤脚竟湿了一片。完颜粘罕嘴角撇了撇,喉间哼出半声冷笑——这般软骨,也配守这千年古都?

大军在洛阳歇了一夜,次日便奔永安军。

未到城下,已见城门大开,城头空无一人,只有几面破旗在风里晃悠。前方探马来报:“永安军守将遣使来降,城门已开。守将昨夜便带着家眷逃得没影了,只留一群百姓在城门口,手里捏着香,见了金军便“噗通”跪倒,连头都不敢抬。”完颜粘罕听了,只是冷笑,手中马鞭在鞍上轻磕:“倒省了咱家攻城的力气。”待大军抵近,果见永安军城门洞开,守兵早卸了甲,缩在墙根下瑟瑟发抖,连抬头看一眼狼旗的胆子都无。完颜粘罕勒马城门口,望着空荡荡的城楼,忽然抬手,腰间金柄弯刀“呛啷”出鞘,刀光映着他眼底的冰寒,却只在城门柱上劈下一道深痕:“废物。”话音落,催马直入,连多看一眼这空城的兴致都无,完颜粘罕的马从城门下过,他眼角余光扫过那些宋兵,嘴角撇得更狠——这般模样,连让他拔刀的兴致都没有。

又行数日,郑州城遥遥在望。还未及金军列阵,那城头已竖起降幡。这一次,官道两旁跪满了人,从城门口一直铺到数里外,香案摆了一路,香烟缭绕中,郑州知州捧着降表,膝行几步,额头几乎贴地:“罪官……恭迎大将军入城。”知州领着大小官员跪在道旁,膝下的冻土被磕得“咚咚”响。完颜粘罕勒马停在他面前,那守将抬头想说话,却被粘罕眼中的寒芒逼得又低下头去。

完颜粘罕端坐马上,听着那颤巍巍的声音,忽然勒转马头,对着身后亲卫道:“你瞧这些人,”他马鞭一指,划过那些低垂的头颅,“平日里食着宋廷的俸禄,打起仗来却比谁都软。”说罢纵声长笑,笑声在寒风里荡开,惊得香案上的烛火乱晃。粘罕看也不看他,只对身后亲卫道:“缴了他们的印信,让开路,进城。”声音里的不屑,比朔风还冷——他打了半辈子仗,却没见过这般脓包的军队,城未破、刃未接,先自软了骨头,倒像是早等着人来踩,连挣扎一下的血性都欠奉。马蹄踏过香灰,留下一串黑印,甲叶碰撞声里,混着百姓压抑的啜泣,却盖不过粘罕那声冷笑——中原的城池,原是这般不经吓,只消狼旗一到,便如土鸡瓦狗,自行散了。

黑底金狼旗在郑州城头升起时,完颜粘罕已策马向南。黑旗在前,大军穿郑州而过,甲胄上的霜雪渐渐化了,露出底下暗红的血渍。粘罕望着前路,手里的马鞭轻轻敲着马腹,心里却明镜似的——这些宋人的骨头,比太原城头的碎冰还要脆,踏过去时,连声响都嫌闷得慌。风卷着甲叶声掠过道旁跪着的宋官,他忽然对左右嗤笑道:“南朝的兵将,原是些见了狼旗就腿软的行货,倒省了咱家不少刀兵。”

马蹄声远,那片跪着的人影在风中缩成一团,竟没一个敢抬头看那远去的玄色洪流——他们大概永远也不懂,这金狼王帐下的铁骑,最瞧不上的,便是这未战先降的怯懦,比太原城头冻硬的血痂,还要令人不齿。

靖康元年十二月初三,郑州城头的金狼旗刚被朔风扯得挺直,完颜粘罕已扬鞭向南。大军踏着未消的霜雪赶路,甲叶碰撞声比前几日更沉,像一串磨利的铁珠,滚过中原的冻土。朔风更烈,如无数把小刀子刮在铁甲上,铮铮作响。完颜粘罕的大军行到泽州城外时,日头刚爬过东边的山坳,映得城头的宋旗泛着惨白的光。

次日天刚破晓,泽州城的轮廓已在晨雾里显出灰影。粘罕勒住马,玄色披风被风掀起,露出腰间那柄金柄弯刀,鞘上的冰碴被体温烘得半融,亮得刺眼。目光穿过薄雾,落在城头飘动的宋旗上。那旗帜被风吹得歪歪扭扭,像个病夫的衣襟,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硬的弧度——前几日洛阳、郑州的软骨头看得多了,倒想瞧瞧这泽州,是否能多撑片刻。

粘罕嘴角撇了撇,喉间“嗤”地笑了一声——前几处城池要么跪地求饶,要么望风而逃,这泽州倒还插着旗,算是有点骨头?

他望着泽州城楼,见城头上虽有兵卒来回走动,手里的枪却握得松松垮垮,有的甚至缩着脖子搓手,嘴角便撇了撇——这般模样,也配称作守军?

“吹号。”他吐出两个字,声音比风还冷。

辰时刚过,攻城的号角“呜”地划破晨雾,如一头饿狼在旷野里嗥叫。金军阵中早有数百架云梯竖起,甲士们一声呐喊,踩着冻土冲向城墙,铁靴踏在冰面上,溅起的冰碴混着泥点,在晨光里闪成一片寒星。金军如黑潮般涌上前,云梯“咔哒”搭上城墙,甲士踩着同伴的肩头往上攀,刀光在晨光里闪成一片寒星。城头的宋军倒也算挣扎了几下,滚木礌石“轰隆隆”砸下来,砸得冻土溅起泥块,却挡不住那些红着眼的金卒。有个宋兵举着长矛刺来,刚挑中一名金卒的甲片,便被斜刺里一刀劈中手腕,长矛“当啷”落地,人也跟着滚下城头,惨叫声没出三声便被马蹄踏碎。

城头上的宋兵果然慌了手脚,滚木礌石稀稀拉拉砸下来,有的刚过护城河便落了地,有的砸在金军铁甲上,只听“当啷”一声,便弹到一旁。粘罕立在阵前,冷眼看着几个宋兵抱着箭壶发抖,连弓弦都拉不满,忽然“嗤”地笑出一声——太原城下那般死战的劲,到了这中原腹地,竟成了这般脓包样?

粘罕立在高坡上,冷眼看着城墙上的厮杀。见有宋兵缩在垛口后发抖,有官袍模样的人在城头手忙脚乱地呼喝,却连自己的兵都喝止不住,他忽然勒转马头,对身旁亲卫道:“你瞧那穿紫袍的,手抖得比筛糠还急,倒像是他自己要掉下去一般。”

话音未落,城东南角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竟是几名宋兵慌得撞翻了火药桶,炸得砖石乱飞。缺口一露,金军如恶狼般扑进去,兵刃交击声、呐喊声、哭嚎声混在一处,转眼便从城头蔓延到街巷。

不过一个时辰,最先爬上城头的金军已砍翻了城楼上的旗手,黑底金狼旗“唰”地从城垛后探出来,跟着便有亲卫在城头大喊:“城破了!”泽州城门“哐当”一声被撞开。

粘罕催马上前,刚到城门下,便见城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粘罕催马入城,马蹄踏过门槛时,正撞见泽州知州捧着印信跪在路上,那人袍角沾着血污,额头磕在地上“咚咚”响,连声道:“罪官……愿降……愿降……”一群宋兵举着刀跪了一地,为首的守将甲胄歪斜,脸上满是血污和泪痕,见了粘罕便“噗通”跪倒,磕得额头青肿:“降……降了!”

粘罕的马蹄在他面前停下,铁蹄距他的脸不过半尺,惊得那守将浑身筛糠。粘罕低头瞥了他一眼,仿佛看一块挡路的烂泥,只扬了扬鞭:“滚。”

粘罕的马没停,蹄尖擦着知州的袍角碾过,溅得他满脸泥雪。他甚至没回头看一眼,只扬鞭指向城楼:“旗换了。”亲卫应声而去,亲卫们早已冲上城楼,不多时,那面歪歪扭扭的宋旗便被扯下,狠狠踩在脚下。黑底金狼旗随即在泽州城头升起,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如一只展翅的苍鹰,俯视着这座刚被拿下的城池。

粘罕催马入城,马蹄踏过城门内的血水,溅起的血珠落在冻土上,瞬间凝成暗红的冰粒。他望着街道两旁缩在屋檐下的百姓,又瞥了眼那些垂头丧气的降兵,喉间哼出一声冷笑——泽州?不过是又一块一捏就碎的脆骨头罢了。这中原的城池,原是这般不经打,连让他拔刀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粘罕勒马在街心站定,望着四处奔逃的宋兵、跪地求饶的官吏,忽然抬手,腰间金柄弯刀“呛啷”出鞘。刀光映着他眼底的冰寒,却没朝任何人砍去,只在半空划了个弧,又“啪”地归鞘。

“这般货色,”他喉间滚出一句冷笑,声音被风卷着,撞在两侧的屋瓦上,“也配称‘军队’?”

他瞥了眼倒在路边的宋兵尸体,又看了看缩在墙角发抖的百姓,忽然对亲卫道:“就这点能耐,还敢插着旗?”说罢扬鞭往府衙去,甲叶碰撞声里,混着他一声冷笑——这泽州,比洛阳、郑州倒多了口气,可终究还是块一敲就碎的脆骨头,白费了他片刻的打量。

风卷着硝烟掠过街巷,甲叶声、马蹄声渐渐平息,只剩下金狼旗在城头猎猎作响,像是在嘲笑这不堪一击的泽州城。

暮色里,泽州城头的狼旗被朔风扯得猎猎作响,完颜粘罕勒马立于城郭最高处,玄色披风下摆扫过冻硬的城砖,带起细碎的冰碴。

他抬眼望向东南,目光穿过灰蒙蒙的天色,直望向那看不见的汴京方向。朔风卷着甲叶的脆响掠耳而过,远处金军扎营的篝火星星点点,映得他眼底的寒光更甚。左手按在腰间金柄弯刀上,指节叩着冰冷的鞘身,“笃笃”两声,像是敲在汴京的城门上。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他忽然低低笑了一声,笑声混在风里,带着冰碴子似的寒意。“洛阳跪了,郑州降了,泽州这点挣扎,也不过半日光景。”他喉间咕哝着,仿佛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身后的朔风说,“那汴京城里的赵家小儿,还有多少骨头能硬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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