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恩希与庄菲听得“汤阴岳飞”四字,星眸骤亮,面上喜色难掩。李恩希手中绢帕轻轻一颤,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角,心中震骇更甚——后世谁人不知岳武穆精忠报国之事?却不想竟能在这真定校场之中,得见这等擎天玉柱、架海金梁般的人物。
庄菲望向那立在校场上的青年,只觉心跳如鼓。她曾于史书上见过对岳飞“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之评价,此刻亲眼见到这般人物才真正感受到——那青年衣着虽朴,气度却似松竹含霜,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凛然正气,直叫人望之生敬。
“竟是岳元帅……”李恩希低低自语,声线微颤,“若能亲眼目睹他的风采,纵死无憾。”庄菲轻轻点头,目光灼灼,她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李恩希的衣袖。西风卷得旌旗作响,二人却只觉心头一暖,仿佛有万千金光破云而来,将这校场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们虽知此刻岳飞尚是未起的潜龙,却也能从他眉宇间瞧出那股子“待从头、收拾旧山河”的雄健英气。李恩希望着岳飞,忽觉眼眶微热——原来史书中的英雄,并非遥不可及的星斗,而是真真切切立于眼前的血肉之躯,是能在乱世中劈开混沌的一柄利剑。
张邦昌听闻“岳飞”二字,心下却并未当回事,负手踱步间折扇轻敲掌心,忽然朗声道:“既欲较艺,便须立个章程。”他转头吩咐亲随,“将箭垛移至百四十步外,莫叫人说本丞欺负了乡下少年。”西风卷得校场边衰草簌簌作响,那亲随得令,忙将箭靶又移二十步,日光下靶心红星小如粟米,端的是难上加难。
“岳壮士请先。”张邦昌堆起满脸笑意,声如蜜糖,折扇却在掌心捏得“咯咯”作响,“本丞倒要瞧瞧,你究竟是嘴皮子功夫,还是真有几分硬桥硬马的本事。”说罢斜倚胡床,目中闪过一丝阴鸷,恰似老猫戏鼠前的狡黠。
校场中百姓尽皆哗然,窃窃私语中满是担忧:“百四十步!便是军中神射手,也少有人能命中啊!”“这张邦昌端的好手段,明着是抬举,实则是刁难!”李恩希攥紧庄菲的手,只觉掌心沁汗,却见那岳飞神色自若,缓步走到起射处,抬头望了望靶心,伸手扯了扯弓弦,竟将那硬弓拉得如满月一般。
柴桂见状,冷笑一声,低声对张邦昌道:“这等乡下人,怕是连百二十步的靶心都没见过,更遑论百四十步了。”张邦昌抚掌大笑,扇面上“天下太平”四字被风吹得歪歪斜斜,直似他此刻扭曲的心思。却见岳飞忽然闭目养神,待再睁眼时,目中精光暴起,竟如鹰隼锁定猎物般锐利。
但见他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儿,不疾不徐将弓拉成满月。那檀木弓在他手中竟似无物,弓弦嗡鸣之声低哑沉雄,直如龙吟深谷。“着!”他轻声叱喝,指尖一放,第一支羽箭已挟着破风之声射出,势如流星追月,直取百四十步外箭靶!校场中百姓尽皆凝目望去,只见那箭竟如活物般,端端钻进靶心红心,箭尾白羽犹自震颤不止。
未等众人惊呼出口,岳飞已取第二支箭搭在弦上。这一次他动作更疾,弓弦响处,第二支箭竟似追着前箭尾羽而去,“噗”的一声,竟从同一箭孔中穿入,箭杆稳稳抵住第一支箭尾。场中顿时响起一片抽气之声,张邦昌手中折扇“啪”地掉在地上,却犹自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第三支箭出手时,岳飞身形微沉,丹田中暗暗使力,弓弦声响如裂帛,羽箭离弦时竟带起一道碧光。但见那箭如连珠急雨,紧追前两箭而去,竟分毫不差钻入同一箭孔,三支箭杆首尾相衔,在靶心处颤巍巍立成一线!校场中百姓尽皆张口结舌,连大气也不敢出,直过了半晌,才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好箭法!”“神乎其技!”便是那负伤坐在一旁的杨再兴,也忍不住抚掌赞叹,目中尽是激赏之色。
岳飞放下弓箭,朝四周团团一揖,神色间仍是云淡风轻,仿佛适才所做之事,不过是日常练箭般寻常。暮色渐合,校场边旌旗猎猎作响,他衣袂上沾了些尘土,却更显得英气逼人,恰似一株经霜历雪的青松,挺立于天地之间,说不出的轩昂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