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时,檐下的铜铃在风中碎响。李恩希望着案头跳动的烛火,指节无意识摩挲着青瓷茶盏的冰裂纹。李恩希听完小厮的传达后,心中的愤怒稍稍有所平息,但仍对王棣心怀芥蒂。她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但眼中的倔强依然存在。“哼,他这算什么?以为这样轻而易举的举措就能弥补他之前犯下的过错吗?”她咬了咬嘴唇,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庄菲霍然起身,腰间缠枝莲禁步撞出清响。她绞着杏色汗巾在屋里转了两圈,忽然抬脚踢翻绣墩,这般轻飘飘的示好,倒像是咱们该承他的情!原以为要赔上三跪九叩的大礼,倒是我高看了他。
李老则耐心劝说道:“不管怎样,这好歹也算是他的一点让步。咱们暂且先在这府里好好待着,再慢慢从长计议吧。”李老的声音温和而沉稳,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庄菲的肩膀。且看这茶汤是甜是咸,再决定要不要泼他脸上。说着,端起下人送来的晚茶。
庄菲无奈地轻轻点点头,尽管心中依然充满了不情愿,但还是听从了老人的劝告。
明日去后园看竹。老人饮了一口热茶,笑着说道。听说府里新移来的湘妃竹生了泪斑,倒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话音未落,忽有雪色掠过茜纱窗。李恩希推窗望去,只见暮云深处一点白影正掠过歇山屋顶的鸱吻,振翅声搅碎了檐角悬着的铜铃清音。她伸手接住飘落的绒羽,在掌心捻作细碎的星光。
该歇了。老人将烛台往青瓷盏边挪了半寸,指尖掠过将熄未熄的灯芯。最后一点金箔似的暖光坠入盏中残茶,泼墨般的夜色瞬时漫过雕花槛窗。庄菲在衾被间辗转,忽听得东南角传来碎玉清音——李恩希翻身时,缠丝银镯正撞上紫檀木的妆奁台,惊醒了沉睡在镂空缠枝纹里的月光。
晨雾未散时,湘妃竹叶上凝着的露水打湿了李恩希的绣鞋。庄菲故意落后几步,抬脚将卵石小径上的碎石子踢进荷塘,惊得锦鲤甩尾钻入枯荷深处。她盯着水面晃动的金鳞,忽觉这满池残荷像极了那日被人碾进泥里的体面。
瞧这九曲回廊的榫卯。李老叩着朱漆阑干,声如古寺晨钟惊破寒潭,当年三百匠人凿了整座青城山的金丝楠...话音未落,庄菲已扯下半朵垂丝海棠,胭脂色花瓣簌簌落进养着绿毛龟的石盆。
李恩希的指尖抚过冰凉的太湖石,石纹间渗出的水汽让她陷入了沉思。王棣的这些行为也不能说太过分,毕竟是自己偷看了王棣的隐私,是自己有错在先。“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应该那样好奇去偷看。”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愧疚。
王棣虽在书房里写字,仍时不时地关注李恩希他们的情况。端州砚里的松烟墨研到第三圈时,狼毫笔尖已凝了霜。王棣猛然掷开青玉镇纸。半开的槛窗外飘进一叶银杏,正落在昨日未动的冰裂纹茶盏中。
西厢房的湘帘可换了云纱?
回公子,按您吩咐用的素罗。
王棣摩挲着羊脂玉佩上温润的缠枝莲纹,忽将棋坪上的残局拂乱。黑玉棋子滚落毡毯的声响,惊醒了蜷在博古架下的狸奴。
王棣手中拿着一本书,却半天也没有翻动一页。当下人禀报姑娘们正在临摹《九成宫》时,他袖中的和田玉扳指已转了三转。
王棣得知他们在府中还算安稳平和时,他心中的愧疚也随之减轻了一些。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府中的花朵开了又谢,树叶绿了又黄。李恩希和王棣之间的关系似乎在这种微妙复杂的氛围中逐渐地发生着变化。每一次的相遇,每一个眼神的交汇,都似乎隐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