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城的风,吹拂过高楼的顶端,带着一丝新生的、尚未完全散尽的旧日尘埃。秦羽站在那里,身体僵硬,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又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渊,连思维都冻得寸寸碎裂。
他一直知道渔晚不简单。
从她能在规则诡异的紫海中安然航行,从她随口道破“念之遗珠”的奥秘,从她面对界城追兵时那超乎常理的淡定,甚至从她那些看似天真、却总能直指核心的话语……他早已将渔晚放在了极高的位置,一个神秘的、可能远超他全盛时期理解的隐世高人。
但是……他没想到,竟然能强到这种地步!
强到……足以让他这个曾经掌控千万宇宙、直面“观察者”威压而不退的存在,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近乎本能的战栗与渺小!
就在刚才,他亲眼目睹了何等匪夷所思的景象?
渔晚只是伸出了那根纤细的、曾经帮他熬过药、递过粥的手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晦涩复杂的法则吟唱。
她只是那么随意地,对着界城这片浩瀚的时空,轻轻一拨。
是的,拨动!
在秦羽那因力量恢复而变得极其敏锐的感知中,界城所在的这片时空,那原本无形无质、永恒向前流淌的时间长河,在渔晚的指尖下,竟然变得如同琴弦一般……可视,且可操!
他“看”到那奔流不息的时间之河,在她的意志下,骤然加速!千年、万年的光阴如同被压缩的胶片,在他眼前疯狂闪烁、演变,将人性与社会的复杂规律残酷而直白地展现在他面前,让他体味到那深植于根源的、令人绝望的“难”。
而后,就在他心神被那万载轮回的沉重压得几乎窒息之时。
渔晚的手指,又那么随意地,往回一勾。
时间,倒流了!
不是幻术,不是精神影响,是真正意义上的、物质与规则层面的时光逆流!
那已经演化了万载、沉淀了无数悲欢离合、凝固了社会形态的界城,如同倒放的电影,以一种违反一切物理常识的方式,迅速“褪色”、“收缩”,所有因时间流逝而产生的变化——建筑的磨损、规则的固化、人心的沧桑——都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回溯、消解!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界城……回来了。
回到了渔晚第一次出手,清洗顶层、引导财富下流、建立“965”新规则的那个时间节点!
一切都刚刚开始,希望正在萌发,仿佛那之后万年的曲折、堕落、循环与绝望,都只是一场被强行插入又迅速抽离的漫长梦境。
秦羽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因为目睹万年轮回而滋生的疲惫和悲观情绪,也随着时间的倒流,被某种力量悄然抚平、重置,只留下那份清醒的认知和记忆。
操控时间!而且是如此举重若轻、范围涵盖一整座庞大都市及其内部无数生灵的时空操控!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秦羽对“力量”的认知范畴!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千万宇宙之力,在那根可以随意拨动时间琴弦的手指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那是一种维度上的差距,是蝼蚁面对苍穹时的无力。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敌人是“观察者”,是那拥有亿万个宇宙力量的恐怖存在。可现在他才骇然发现,救下自己、与自己朝夕相处的这个女孩,其掌握的力量,其存在的层次,恐怕……远比那“观察者”更加深邃,更加不可测度!
她是谁?
她到底是什么存在?
她救下自己,留在这渔村,真的只是巧合吗?
她展现这近乎“创世神”般的手段,仅仅是为了给自己“上课”?
无数个疑问如同海啸般冲击着秦羽的心神,让他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地盯着渔晚那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纯真(此刻看来却高深莫测)的侧脸。
渔晚似乎并没有在意秦羽内心的滔天巨浪,她只是完成了这一切,然后收回手指,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花瓣上的一滴露珠。
她转头看向秦羽,眼神清澈依旧,轻声问道:
“现在,看清楚了吗?”
这句话,问的不仅仅是界城的演变规律,更是在问秦羽,是否看清了……他们之间那宛若云泥的、真正的实力差距。
秦羽喉咙有些发干,他张了张嘴,最终,所有震撼与疑问只化作一个沉重无比的点头。
他看清了。
看得无比清楚。
前路,似乎因为渔晚展现的力量,而变得更加迷雾重重,也变得更加……难以想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