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碧水镇时,红糖姜茶的暖意正从陶碗里漫出来。苏伯母是个眉眼温和的妇人,见他们平安归来,一直悬着的心才落定,又往付亚丽碗里添了两勺红糖:“姑娘家身子弱,多喝点暖的。”
苏姑娘捧着姜茶,忽然想起什么,看向赵不凡:“刚才放万毒谷的人走,就不怕他们回头报复?”她见过太多因为一时心软留下祸根的事,百草堂前几年就因为救了个忘恩负义的修士,被偷了半仓库的药材。
赵不凡吹了吹碗里的热气,指尖在碗沿轻轻摩挲:“他们不敢。”
“怎么就不敢了?”苏姑娘追问,“万毒谷的人最是记仇,说不定现在就在镇上哪个角落盯着我们呢。”
付亚丽笑着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你看他们刚才逃窜的样子,连本命毒器都扔了,哪还有胆子回来?”她看向赵不凡,眼中带着了然,“再说,就算他们想报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赵不凡点头,将碗里的姜茶一饮而尽:“大罗金仙后期的修为,或许在整个修行界算不得顶尖,但在这南域边缘,足够自保了。万毒谷的谷主据说已是仙王初期,可仙王有仙王的颜面,不会为了几个小罗罗的恩怨,自降身份来找我们这些‘后辈’的麻烦。”
苏姑娘眨了眨眼:“大罗金仙……后面还有哪些境界啊?我只听爹说过,修为高的能移山填海,是不是真的?”
“差不多吧。”赵不凡想了想,掰着手指给她数,“大罗金仙往上是仙王,仙王境能调动一方天地灵气,翻江倒海不算难;再往上是仙尊,据说能短暂破开空间,遨游星域;仙尊之上是尊神,传闻尊神的一滴血就能让枯木逢春,寿元更是能延绵万载;尊神再往上,便是圣人与大帝了——那都是传说中的存在,据说圣人一念可定轮回,大帝则能开辟新的世界。”
他说得轻描淡写,苏姑娘却听得眼睛发直:“开辟世界?那不成神仙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付亚丽笑道,“不过那些境界离我们太远,眼下能把大罗金仙后期的修为稳固好,就已经很不错了。”她看向赵不凡,“你上次说《焚天诀》快突破第九重了?突破之后,是不是就能触碰到仙王的门槛?”
“还早。”赵不凡摇摇头,“《焚天诀》第九重需要至阳灵物淬体,南域多水多木,阳气不足,怕是得去极北之地的火山群碰碰运气。”他话锋一转,“不过也不急,修行本就该循序渐进,强行突破反而容易留下隐患。”
正说着,窗外传来几声扑棱声,一只信鸽落在窗台上,腿上绑着个小巧的竹筒。苏姑娘认得那是镇上驿站的信鸽,连忙解开竹筒,里面是张折叠的纸条。
“是给你们的。”她将纸条递给赵不凡,“盖着灵霄城的火漆印。”
赵不凡展开纸条,上面是灵曦的字迹,说灵世皇朝边境发现界外妖物的踪迹,让他们若方便,可往北域一趟,协助探查。字迹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写着“盼归”二字。
“灵霄城那边有动静了。”赵不凡将纸条递给付亚丽,“界外妖物又出现了。”
付亚丽看完纸条,眉头微蹙:“看来万佛窟和断魂崖的事,只是开始。”
苏姑娘在一旁听着,虽不懂什么界外妖物,却也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你们要走了?”
“嗯,得往北域去一趟。”赵不凡点头,“不过不会马上动身,还得在碧水镇待几日,把月心草的用途弄清楚——这灵草既然能疗愈重伤,说不定对付妖物能派上用场。”
苏伯母这时端来一碟刚蒸好的糯米糕:“要走也得吃饱了再走。我这就去叫苏丫头她爹的老友,他以前在药庐待过,说不定知道月心草的用法。”
夜色渐深,临水居的灯还亮着。赵不凡站在窗边,望着镇外朦胧的山林,想起白天被放走的万毒谷修士。他并非心慈手软,只是明白,修行界的纷争从不是赶尽杀绝就能了结的。留一线余地,既是给对方一个教训,也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没必要将所有势力都推向对立面。
付亚丽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想万毒谷的事?”
“嗯。”赵不凡轻声道,“其实就算他们回去搬救兵,来了仙王境的修士,我们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焚天诀》的至阳之力本就克制阴毒,再加上你的水灵力辅助,就算打不过,想走还是能走的。”
“我知道。”付亚丽握住他的手,“你放他们走,是不想在无关的人身上浪费精力。我们的目标是界外妖物,不是这些内斗的修士。”
赵不凡笑了,反手握住她的手:“还是你懂我。”
窗外的月光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腕间的银铃偶尔轻响。他们都清楚,以他们如今的修为,在这片大陆上虽算不上顶尖,却已足够在风雨中站稳脚跟。只要守住本心,不主动招惹远超自身的存在,便不必畏惧那些宵小之辈的报复。
这便是修行界的生存之道——知进退,明强弱,守底线。放万毒谷修士一马,不是放虎归山,而是没必要为了几只蝼蚁,脏了自己的剑。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山林的气息。赵不凡知道,碧水镇的安宁只是暂时的,前路还有更多挑战在等着他们。但只要两人并肩,哪怕是仙王临世,尊神降凡,他们也敢拔剑一战。
因为他们的修为,不止在境界上,更在那颗历经风雨却依旧坚定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