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凡攥着那枚刻莲短匕,指尖能感受到鞘身冰凉的触感。老管家赶着马车驶离山坳时,他回头望了眼灵霄城方向,夜幕已像浓墨般晕染开来,那座灯火辉煌的城池在夜色中隐成一团模糊的剪影,却莫名透着股噬人的寒意。
“二王叔摆明了是设局。”付亚丽把脸埋在披风里,声音闷闷的,“他故意提玄字营,又说漏嘴锁灵草,就是想引我们上钩。”
赵不凡点头,将短匕塞进靴筒:“他要的不是噬魂珠的线索,是想借着我们的手,把玄字营的旧账翻出来,再嫁祸到灵犀头上。刚才水榭里那些侍卫,看似松散,实则把四周都围死了。”
马车碾过碎石路,发出“咯噔”声响。付亚丽突然坐直,从包袱里翻出张泛黄的纸:“这是刚才从二王府带出来的舆图,你看这里——”她指着图上标注的“九曲巷”,“老管家说密道通城外,可这舆图上标着巷尾有座废弃的钟楼,会不会……”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猛地一震,车轮像是碾到了什么硬物。老管家在外面低喝一声,紧接着传来兵器碰撞的脆响。赵不凡迅速掀开车帘,只见三名黑衣蒙面人正围攻车夫,他们手中的弯刀泛着幽蓝,显然淬了毒。
“坐稳了!”赵不凡抽出长剑跃下车,剑气横扫逼退两人,余光瞥见付亚丽从车窗探身,将火折子掷向其中一人的衣襟——那是她刚才在密道里捡的硫磺粉,遇火瞬间燃起窜天小火苗。
蒙面人惨叫着去扑火,赵不凡趁机一剑挑飞另一人的弯刀,剑锋抵住他咽喉:“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刚要咬牙,突然脖颈一歪没了声息,嘴角溢出黑血——竟是服毒自尽了。剩下两人见势不妙,虚晃一招便要遁走,付亚丽从马车上掷出数枚银针,精准钉中他们的膝盖,赵不凡飞身而上,利落将其制服。
“搜身。”赵不凡按住挣扎的蒙面人,付亚丽迅速在他们怀里摸索,从其中一人腰间摸出块令牌,上面刻着个“玄”字,与密道石壁的刻痕如出一辙。
“果然是玄字营的人。”赵不凡眼神一沉,“二王叔这是想杀人灭口,坐实我们私闯密道的罪名。”
老管家捂着胳膊走过来,袖口渗出血迹:“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前面就是青阳城地界,过了那道山梁就安全了。”
赵不凡扶他上马车,自己则坐到车夫位,扬鞭赶车:“亚丽,把舆图再看看,青阳城有没有玄字营的标记?”
付亚丽展开舆图,借着月光仔细辨认:“有个‘莲’字标记,在城西的旧书坊附近。灵犀的师兄会不会在那儿?”
“可能性很大。”赵不凡望着前方被月光照亮的山梁,“灵犀用莲花短匕作信物,这‘莲’字标记十有八九是暗号。”
马车翻过山梁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青阳城的轮廓在晨雾中渐渐清晰,城门口的守卫见是灵犀府的马车,没多盘问便放行了。老管家指着街角的茶寮:“老奴就在这儿等消息,姑娘交代过,若是三日后没动静,她会另派人接应。”
赵不凡与付亚丽换了身寻常布衣,走进青阳城时,晨市刚开。卖豆浆的摊子冒着热气,穿粗布短打的货郎摇着拨浪鼓,一派市井烟火气,与灵霄城的肃杀截然不同。
“城西旧书坊……”付亚丽对照着舆图辨认方向,突然拽了拽赵不凡的衣袖,“你看那边!”
街角的布幡上绣着朵淡粉莲花,下面写着“莲心书坊”四个小字。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走了进去。书坊老板是个瞎眼老妪,听见脚步声便摸索着起身:“两位要找什么书?”
赵不凡从袖中取出短匕,轻轻放在柜台上。老妪的手指触到莲花纹时,突然顿了顿,随即笑道:“原来是灵犀的朋友。随我来吧。”
她引着两人穿过堆满古籍的内室,推开书架后的暗门,里面竟是间雅致的书房。伏案看书的青衣男子闻声抬头,见到短匕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师妹的信物?她让你们来的?”
“阁下是?”赵不凡拱手问道。
“在下苏砚,灵犀的师兄。”男子起身回礼,目光落在舆图上的“玄”字标记,脸色沉了下来,“二王叔果然动手了。你们在密道发现的刻痕,其实是玄字营的联络暗号——三百年前盗走噬魂珠的,正是玄字营的初代营主,而这位营主,是二王叔的外祖父。”
付亚丽倒吸一口凉气:“难怪他要掩盖……”
“不止。”苏砚从书架上抽出本线装书,翻开泛黄的内页,“他外祖父当年盗珠时,留下了半张藏宝图,另一半据说在靖安侯手里。二王叔这些年一直想找齐地图,好独占噬魂珠的力量。”
赵不凡指尖点在舆图的“莲”字上:“那我们接下来……”
“找靖安侯。”苏砚眼中闪过锐光,“他虽依附二王叔,却一直暗中提防,说不定手里藏着能扳倒二王叔的证据。而且据我所知,他府上的侍卫统领,是当年玄字营营主的养子。”
晨光透过窗棂洒进书房,落在摊开的舆图上,将那些交错的线条照得清晰。赵不凡望着付亚丽,见她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透着跃跃欲试的光亮,便知她已做好准备。
“那就去会会这位靖安侯。”赵不凡将短匕收起,声音在晨光中格外清亮,“总得把三百年前的账,好好算算了。”
离开莲心书坊时,青阳城的日头已升到半空。赵不凡与付亚丽按照苏砚的指引,往城东的靖安侯府走去。沿途听着市井闲谈,才知这位靖安侯是灵世皇朝的老牌勋贵,祖上曾随先帝征战,只是近年来锋芒渐敛,深居简出,倒成了皇城边缘一个不太起眼的存在。
“苏砚说靖安侯暗中提防二王叔,却又依附于他,这人倒是矛盾得很。”付亚丽捏着袖中的舆图残片,那是苏砚从旧档里找到的,据说与靖安侯府藏着的半张能拼凑起来,“你说他会不会把我们当成二王叔派来的眼线?”
赵不凡望着前方朱漆大门上悬挂的“靖安侯府”匾额,门庭冷落,连守门的侍卫都显得无精打采,与二王府的气派截然不同。他低声道:“试试就知道了。”
两人刚走到门口,侍卫便拦住了去路:“站住,侯府禁地,闲人免进。”
赵不凡亮出那枚“海晏河清”佩:“海上之城来的故人,求见侯府侍卫统领。”
侍卫见玉佩材质不凡,不敢怠慢,进去通报了片刻,很快便引着两人往里走。穿过几进萧条的院落,来到一处演武场,只见一名身着玄甲的中年男子正在练枪,枪影如龙,却带着股沉郁的戾气。
“就是你们找我?”男子收枪而立,目光锐利如鹰,落在赵不凡手中的玉佩上时,瞳孔微缩,“这是……敖城主的东西?”
“统领认识?”赵不凡心中一动。
男子沉默片刻,引着两人走进旁边的厢房,屏退左右后才开口:“在下林苍,二十年前曾随商队去过海上之城,受过敖城主恩惠。你们找我何事?”
付亚丽将舆图残片放在桌上:“我们想找另一半藏宝图,关于噬魂珠的。”
林苍的脸色瞬间变了,猛地按住腰间的佩刀:“你们是二王叔的人?”
“我们是来查三百年前玄字营盗珠案的。”赵不凡坦然道,“苏砚先生说,你是当年玄字营营主的养子。”
林苍的手缓缓松开,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苏砚……他还活着。”他叹了口气,走到墙角的柜子前,取出个积灰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是半张泛黄的羊皮纸,与苏砚给的残片果然严丝合缝。
“这便是藏宝图。”林苍指着图上的标记,“噬魂珠藏在北邙山的地脉深处,那里是玄字营的旧址。但你们要找它做什么?那东西邪性得很,三百年前营主就是因为过度使用,才被反噬而死。”
“我们想知道,当年盗珠案的真相。”赵不凡道,“二王叔说现场留了玄字营的衣角,是不是有人故意栽赃?”
林苍冷笑一声:“栽赃?那衣角就是二王叔的外祖父故意留下的!他当年盗珠本就是二王叔的祖父默许的,事成之后却反咬一口,说玄字营叛逃,好独占功劳。我养父当年侥幸逃脱,才留下这半张地图,就是想有朝一日能洗刷冤屈。”
付亚丽恍然大悟:“难怪二王叔一直想找齐地图,他是怕真相败露!”
“不止。”林苍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他还想得到噬魂珠,完成他外祖父没做成的事——用珠子的力量控制灵霄城的护城阵,逼宫篡位。”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得两人心头剧震。控制护城阵?那可是能抵挡仙尊攻击的大阵,若是被二王叔掌控,整个灵世皇朝都将岌岌可危。
“靖安侯知道这些吗?”赵不凡急忙问道。
林苍点头:“侯爷早就察觉二王叔不对劲,这些年明面上依附,实则一直在搜集证据。只是二王叔势力太大,我们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令牌,“这是玄字营的信物,你们拿着去北邙山,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侯爷说,若是你们能拿到二王叔谋逆的证据,他愿意在圣上面前作证。”
赵不凡接过令牌,指尖触到上面的“玄”字刻痕,突然想起二王府水榭的那场试探,原来对方早已布好了局,只等他们一步步踏入。
“我们这就去北邙山。”赵不凡起身道,“林统领,还请转告侯爷,多加小心,二王叔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林苍送他们到后门,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枪——三百年的冤屈,或许真的要靠这两个年轻人洗刷了。
离开靖安侯府,赵不凡与付亚丽立刻买了两匹快马,往北邙山方向赶去。沿途荒无人烟,越靠近山脉,空气中的阴寒之气越重,连阳光都变得黯淡起来。
“这里的地脉果然有问题。”付亚丽勒住马缰,望着远处黑雾缭绕的山谷,“灵力流动都是逆着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赵不凡取出青铜令牌,令牌在黑雾中竟泛起淡淡的红光:“就在前面,跟着令牌走。”
两人牵着马走进山谷,脚下的碎石发出“嘎吱”声响,周围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行至深处,一座破败的石碑出现在眼前,上面刻着“玄字营”三个大字,早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
“应该就是这儿了。”赵不凡将令牌按在石碑上,红光闪过,石碑缓缓移开,露出个通往地下的通道。
通道内弥漫着腐朽的气息,付亚丽点亮火折子,照亮两侧的石壁——上面刻着玄字营的历任营主画像,最后一幅正是林苍的养父,画像下写着一行小字:“噬魂珠噬主,慎用之。”
“看来当年营主也后悔了。”付亚丽轻声道。
走到通道尽头,是间宽敞的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黑色的盒子。赵不凡刚要伸手去拿,盒子突然炸开,一道黑影从里面窜出,直扑付亚丽!
“小心!”赵不凡挥剑格挡,剑光与黑影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待看清黑影的模样,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个被噬魂珠控制的傀儡,眼眶空洞,周身缠绕着黑色雾气,正是三百年前玄字营的士兵!
“看来二王叔的人早就来过了。”赵不凡护着付亚丽后退,“他们没找到地图,就留下这傀儡守着。”
傀儡嘶吼着扑上来,黑雾所过之处,石壁都被腐蚀出坑洼。付亚丽祭出冰棱,却被黑雾瞬间消融。赵不凡想起林苍的话,噬魂珠能吞噬灵力,硬拼显然不行。
“用火!”赵不凡突然想起海上之城的火攻之法,“它怕火!”
付亚丽立刻会意,将硫磺粉撒向傀儡,赵不凡挥剑引动灵力,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傀儡在火焰中惨叫,黑雾渐渐消散,露出里面早已干枯的尸骨。
火焰熄灭后,石台上留下一枚通体漆黑的珠子,正是噬魂珠。赵不凡用灵力包裹着手,小心翼翼地拿起珠子,只见珠内隐约能看见无数冤魂在挣扎,难怪会如此邪性。
“找到什么了吗?”付亚丽在石室里搜查,突然指着墙角的暗格,“这里有个账本!”
账本上记载着玄字营的收支,最后几页却记录着当年的秘闻——二王叔的祖父如何指使营主盗珠,事成后又如何设计灭口,甚至还提到了灵霄城护城阵的一个隐秘节点,只要用噬魂珠的力量催动,就能让整个阵法反噬。
“这就是证据!”赵不凡将账本收好,“有了这个,二王叔插翅难飞!”
两人刚走出通道,就见林苍带着几名侍卫匆匆赶来,神色慌张:“不好了,二王叔知道你们去了侯府,已经带兵包围了靖安侯府,说侯爷私通外敌,要抄家问斩!”
赵不凡心头一沉,握紧了手中的噬魂珠与账本:“我们回去!”
阳光穿透黑雾照进山谷,却驱不散两人心头的凝重。一场关乎皇朝命运的对决,已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