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深入骨髓,无孔不入的冷。
还有硬。
背部硌得慌,像是直接躺在一块大理石板上。
公司的行军床虽然破,好歹还是软的。
秦瑶的意识,就像台断电后重启的老旧电脑,在黑暗中,缓慢地恢复运转。
我……
没死?
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
不对,我应该已经猝死了。
那种心脏被捏爆的感觉,做不了假。
那这里是哪?
太平间?
不对啊,太平间的冰柜也没这么硬。
而且,为什么这么黑?
连个缝隙都透不进来光。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触碰到一片冰冷粗糙的石壁。
又抬起手,向上摸索,很快,就摸到了一块同样材质的“天花板”。
这个空间……
很小。
小得就像为她量身定做的盒子。
一个石头的盒子。
秦瑶的脑子里“轰”的一声,荒谬的念头冒了出来。
棺材。
她居然在一个棺材里。
我靠!
秦瑶差点没直接骂出声。
公司抠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克扣年终奖,团建吃沙县,现在连员工猝死了都不给买个好点的木头盒子,直接用石头砌一个?
王总那个扒皮鬼,是怕我晚上爬出去找他要加班费吗?
无名火烧了起来,给了她些许力气。
她才不管这是哪里,她要出去!
秦瑶双手向上,用尽了在工位上练出来的麒麟臂,猛地一推。
“嘎吱——”
头顶那块“天花板”居然真的被她推动了。
有戏!
她调整姿势,后背紧紧抵住棺材底部,双腿弯曲,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那块石板发力。
“轰隆!”
石板盖被她整个推开,滑落到一边,砸在地上,激起漫天灰尘。
“咳咳咳!”
秦瑶被呛得捂着胸口从石棺里坐了起来。
新鲜(并不)的空气涌入肺部,带着灰尘和霉菌的古怪味道。
她终于能看清周围的环境了。
然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里不是她想象中的任何地方。
不是医院,不是殡仪馆,更不是她那个灯火通明的办公室。
这是个大得有些离谱的房间。
高耸的穹顶几乎要消失在昏暗的光线里,上面垂下破破烂烂的帷幔,挂满了蜘蛛网,看上去比她奶奶家的抹布还要破。
房间的墙壁是用黑色的石头砌成的,上面挂着几幅褪色严重、人物面目模糊的油画。
落地窗被厚重的深红色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给房间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诡异的银边。
整个房间的风格,怎么说呢……
就很哥特。
那种在恐怖电影里,下一秒就会有鬼影从角落里飘出来的标准场景。
秦瑶的大脑有点宕机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身上穿的不是那件陪了她无数个加班夜,印着“禁止画饼”的t恤,而是一条极其繁复,深紫色的古典长裙。
蕾丝花边,束腰,还有层层叠叠的裙摆,重得要命,穿在身上像披了床湿棉被。
这什么情况?
穿越?
她脑海里瞬间闪过自己加班时做的那些白日梦。
所以,老天爷真的听到了我的祈祷?
给我安排了穿越套餐?
可是……
说好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生活呢?
说好的豪门千金呢?
这开局一口棺材,附赠一间百年没打扫过的鬼屋,怎么看都跟“躺平”这两个字没什么关系吧!
这剧本不对啊!
她挣扎着,拖着那条沉重的裙子,从石棺里爬了出来。
双脚落地的一瞬间,她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
身体好虚。
从未有过的虚弱感笼罩着她,四肢都像被泡在冰水里,又冷又无力。
她扶着石棺边缘,慢慢站稳,目光在房间里逡巡。
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房间角落里的一面落地镜上。
镜子很高大,边框是华丽的雕花,但镜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上面积着厚厚一层灰。
秦瑶像是被什么东西指引着,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去。
抬起手,用那繁复的袖口,擦了擦镜子中间的一块。
然后,她看到了镜子里的人。
也看到了自己。
镜子里映出了一张脸。
一张陌生却又美到极致的脸。
肌肤是那种长年不见阳光,近乎透明的苍白,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一头柔顺的银色长发,像月光凝成的瀑布,披散在身后。
最诡异的,是那双眼睛。
瞳孔是如同血液凝固而成的赤红色。
秦瑶的呼吸停止了。
她抬起手,镜子里的人也抬起手。
摸了摸自己的脸,镜子里的人也摸了摸自己的脸。
陌生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这……
是我?
她穿越了,还顺便换了个身体?
而且还是个这种……
二次元里才会出现的银发红瞳美少女?
秦瑶的内心没有惊喜,只有惊悚。
这副尊容,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人。
这不就是那种奇幻小说里,一听名字就很短命,或者干脆就是大反派的经典配置吗?
她心心念念的咸鱼生活,难道就要顶着这张脸去实现?
她甚至能想象到未来的场景:她穿着拖鞋去楼下小卖部买包辣条,老板娘吓得当场报警,说有妖怪。
就在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猛地窜了上来。
像是一团火。
一团干燥灼热,要把她整个食道都烧成灰烬的火。
紧接着,是胃部传来疯狂的痉挛。
饿。
秦瑶从未体验过,野兽般的饥饿感席卷了她的全部理智。
她的喉咙在燃烧。
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
她需要……
需要一点……
湿润温暖,带着铁锈味的……
液体。
一个可怕的词,不受控制地从她的脑海蹦了出来。
血。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脑海里那些关于穿越的粉红色泡泡,“砰”地一下,全部碎裂了。
棺材、哥特古堡、不见阳光的房间、银发红瞳的非人样貌,还有这股对鲜血,源自本能的恐怖渴望……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让她头皮发麻的答案。
吸血鬼。
她,秦瑶,一个最大的梦想是躺平当咸鱼的社畜,猝死之后,没有成为豪门千金,没有中彩票,而是……
成了一个破产版的吸血鬼?!
“不……”
她捂着自己着火的喉咙,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
她不要当什么吸血鬼!
吸血鬼也要“上班”的!
还得晚上出去找吃的!
这是比996更可怕的007!
工作时长直接拉满!
连个光都见不着!
这跟她想要的剧本差了十万八千里!
还我ppt!
还我王总!
至少,被甲方折磨,只需要掉头发,不需要喝血啊!
强烈的饥饿感和精神上的巨大冲击,让秦瑶眼前阵阵发黑。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双红色的瞳孔里,翻涌着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暴戾和疯狂。
她需要血。
现在,立刻,马上。
“呃啊——”
不似人声的嘶吼,从她喉咙里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