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谈谈吧。”
“好。”
沈鹤川他们的房间里，摄像头的工作灯早已熄灭，是被霍屹然亲手关掉的。
此刻，房间里只剩下彼此轻微的呼吸声，沉默在暖黄的灯光下弥漫，仿佛有实质的重量，压得人心口发闷。
沈鹤川抱着膝盖坐在床角，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霍屹然。”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寂静的湖面。
被连名带姓地称呼，霍屹然心口猛地一紧，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身体：“到！”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家老婆。
“呵~”沈鹤川被他这过于紧张的反应逗得牵了牵嘴角，但那笑意浅淡，未达眼底便消散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霍屹然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手心里沁出薄汗：“好，我听着。”
沈鹤川的目光依旧没有焦点，声音平缓地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有一个男生，他很喜欢跳舞，他的老师都说他是为舞蹈而生的天才。”
“男生也很努力，练功房的镜子见证了他所有的汗水和泪水，他也确实拿到了很多荣誉，捧回了不少奖杯。”
“后来，男孩因为家里的事业，和一个家族的大少爷联姻了。大少爷不喜欢他，在新婚夜就明确地告诉他，这只是一场交易，让他不要有任何不必要的期待。”
“男孩知道的，商业联姻本就如此。可道理都懂，在那一刻，心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从那天起，他们就成了住在同一屋檐下，最熟悉的陌生人。”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少爷对男孩越来越好。会记得他随口提过想吃的点心，会在他练舞晚归时亮着客厅的灯。”
“男孩一边告诉自己不能当真，一边却不可自拔地沉溺在这份温柔里。”
“他贪心了，他想和少爷做一对真正的伴侣，他爱上了少爷。”
“但快乐的时间总是很短。男孩决定，要跟少爷离婚了。”
听到这里，霍屹然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忍不住急声问：“为什么？”
沈鹤川终于转过脸来看他，眼圈泛着红，唇角却带着一丝嘲讽的弧度：“因为少爷放在心尖上的白月光回来了，阵仗很大，人尽皆知。”
“男孩看着越来越冷清的卧室，少爷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应酬越来越多。他每天一个人睡着，又一个人醒来，枕头上只有他自己的温度。”
“在他生日那天，他鼓足勇气给少爷打电话，问他今晚能不能早点回来。少爷说，公司要加班，不用等他。”
“可是多巧啊，男孩转眼就在朋友圈里，看到了本该在加班的少爷。背景是灯红酒绿的酒吧，他身边坐着笑靥如花的白月光。”
沈鹤川的声音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
“男孩在自己精心准备的、却无人共享的生日晚餐前坐了一夜，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他想要放过对方，也放过自己，他必须结束这段从一开始就不该抱有幻想的关系。”
故事讲完了，沈鹤川脸上已全是泪水，冰凉的泪珠无声地滑落，沾湿了衣襟。
霍屹然心疼得无以复加，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想紧紧抱住眼前的人，却又怕被推开。可听到“离婚”两个字，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猛地伸出手，用尽全力将沈鹤川箍进自己怀里，手臂收得紧紧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怀里的人不会消失。
“川宝，别哭……”霍屹然嘴笨，翻来覆去就只有这几句苍白的安慰，心脏却因沈鹤川的眼泪而阵阵绞痛。
沈鹤川积压已久的委屈和怨气终于彻底爆发，他用力挣扎起来，握紧的拳头一下下捶在霍屹然的胸口和肩上。
“你怎么这么坏？！我都已经爱上你了，你为什么还想着你的初恋。”他边打边哭，泪水模糊了视线，“白月光的杀伤力就那么强吗？他一回来你就不要我了，你是个混蛋！我不要喜欢你了，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沈鹤川：红蛋。）
霍屹然一动不动，任由那些不痛不痒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只顾着用指腹去擦他仿佛流不完的眼泪。
“不是的！川宝，你听我说，我不喜欢赵文瑄，他从来都不是我的白月光！”
“我也没有什么狗屁初恋，我霍屹然从头到尾，就只有你一个老婆！”
“老婆，我错了，我们不离婚，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求你了。”
沈鹤川哭得脱力，把脸埋在他肩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你说没有就没有，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吗？”
“我可以现在就把赵文瑄叫过来，让他亲口跟你解释。我跟他见面真的只是为了谈生意上的事，我发誓！”霍屹然急得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他看。
“我不信……小说里的渣男都是这么骗人的……还有，不许叫我老婆！我们马上就要离婚了……”沈鹤川的话被泪水泡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本能的抗拒。
“哪个瞎写的小说这么毒害我老婆？以后不许看了！”霍屹然又急又气，手臂收得更紧，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不离婚，我们不离婚，死也不离。”
“呜呜……我连离婚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沈鹤川的抗议声逐渐低弱下去，变成了细碎的呜咽，最终彻底安静下来。
霍屹然感觉到怀里身体的重量完全依靠在自己身上，低头一看，沈鹤川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人却已经哭累得睡着了。
他叹了口气，心疼又无奈。
可恶的赵文瑄，竟然害我差点失去老婆！
m9( ｀д′ )!!!!
霍屹然动作极轻地将沈鹤川放平在床上，为他盖好被子。
随即起身去浴室，用温水浸湿了毛巾，拧干后小心翼翼地敷在沈鹤川红肿的眼睛上。
不然明天醒来，眼睛肯定会又肿又疼。
细致地安顿好老婆，霍屹然这才拿起手机，面色阴沉地快步走进卫生间，关紧了门。
这个电话，他必须打，而且注定不会心平气和。
电话那头，被铃声吵醒的赵文瑄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霍屹然劈头盖脸一顿输出，骂得他莫名其妙，火气也蹭地上来了。
他赵小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当即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两个加起来五十岁的男人，像小学生一样在电话里互相人身攻击了足足一个小时，才终于稍微冷静下来，进入了“讲道理”和“对质澄清”的阶段。
又过了一个小时，卫生间的门才被轻轻推开。
霍屹然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来，显然已经快速冲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睡衣。
他轻手轻脚地躺回床上，长臂一伸，将熟睡的沈鹤川重新揽入怀中。
感受到怀里真实存在的温热躯体，嗅着那令人安心的熟悉气息，霍屹然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弛下来。
他在沈鹤川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低声呢喃：
“晚安，老婆。不会再让你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