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那间低矮的厨房里,光线昏暗,灶膛里的火光映着李砚秋的侧脸。
他蹲在灶口,熟练地添着柴火,火苗“噼啪”作响。
锅里,大块的五花肉在滚水中翻腾,浓郁的肉香混着大料的霸道气味,迅速填满了整个屋子。
李念娣在灶台边忙碌,脸上带着许久未见的笑意。
她一边切着泡好的粉条,一边跟弟弟说着话。
“你四哥还是老样子,话不多,可看着就让人心里踏实。”
李砚秋往灶里又塞了一根干柴。
“他就是那个性子,在部队里待久了。”
“舅舅,肉好了吗?”
小外甥永兴扒着门框,探进一个小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口大铁锅,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永福跟在他后面,也用力地吸着鼻子。
“香!真香!”
李念娣回头,看着两个孩子那副馋样,又心疼又好笑。
“你俩去院子里玩,别在这里捣乱。”
她柔声呵斥着。
“等会儿肉炖好了,让你们吃个够。”
两个孩子欢呼一声,手拉着手跑了出去。
厨房里只剩下姐弟俩,
李砚秋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从兜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 他递给李念娣,
“大姐,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这个东西给你大姐。”
李念娣打开一看,是厚厚一沓崭新的一块钱,码得整整齐齐。
五十块,
她连忙把钱推回去,
“不行不行!六弟,这可使不得!”
“上次你给的五十块,我还没舍得用呢!”
“让你拿着就拿着。”
“姐,钱就是拿来花的。”
“你别不舍得,也别怕。李家村现在成立了合作社,不缺钱。”
他语气放缓,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你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永兴和永福,比什么都强。”
李砚秋让她把钱放好,自己继续烧锅做饭,
李砚秋避着曹兴旺把钱给李念娣也是想给自己姐姐留点存款,可以多多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堂屋里,李砚华和曹兴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很快,饭菜就端上了桌。
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猪肉炖粉条,肉块肥瘦相间,炖得软烂入味,粉条吸饱了汤汁,晶莹剔透。
还有一盘炒青菜,一锅白米饭。
一家人围着那张破旧的八仙桌坐下,气氛前所未有的热烈。
永兴和永福两个孩子,埋着头,小嘴塞得满满的,吃得满嘴流油。
李念娣没怎么吃菜,只是不停地给两个弟弟夹肉,又给两个孩子挑去骨头。
“四哥,你多吃点。”
“秋儿,你也吃。”
曹兴旺更是甩开了腮帮子,筷子使得像飞一样,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四弟,小弟,你们难得来一次,可得吃好喝好!”
饭吃到一半,李砚秋放下了筷子。
他看着曹兴旺,开口问道。
“姐夫,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曹兴旺夹肉的动作一顿,打了个饱嗝。
“还能忙啥,就伺候那几亩地呗。”
他叹了口气,一脸的苦大仇深。
“累死累活,一年到头也落不下几个钱。”
李砚秋点了点头,话锋一转。
“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李家村现在成立了合作社,每天都有不少山货要往县城送,还要跟城里那些饭店、食品公司打交道。”
他看着李砚华。
“过几天四哥就要回部队了,我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曹兴旺脸上。
“所以,我想请姐夫过去帮我。”
曹兴旺愣住了,手里的筷子都忘了放下。
“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去帮你?”
“对。”
李砚秋的语气很认真。
“你过去,主要负责跟车,清点货物,跟城里那边对接。活不累,但要细心。”
他补充了一句。
“当然,不能让你白干。到时候按月给你分钱,多少应该比你现在收入高”
曹兴旺的心脏,“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
去李家村帮忙?
还能分钱?
这不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可他随即又有些发怵,他知道现在的小舅子,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我……我怕我干不好。”
他搓着手,有些没底气。
“我这人嘴笨,又没见过什么世面……”
“没事。”
李砚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不会可以学,我会教你。”
“你就说,干,还是不干。”
李念娣在一旁,紧张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手心都攥出了汗。
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
曹兴旺看着李砚秋那双平静的眼睛,又看了看桌上那盆香喷喷的炖肉,最后咬了咬牙。
“干!”
他一拍大腿,下了决心。
“小弟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干!”
李砚秋笑了。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过两天你准备一下,就过去吧。”
这顿饭,后半场吃得其乐融融。
曹兴旺像是被打了一针鸡血,胸脯拍得砰砰响,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辜负他们的期望。
吃完饭,李砚秋和李砚华没有多留。
兄弟俩推着自行车,准备回家。
李念娣将他们送到村口,眼圈红红的,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路上小心。
送走了弟弟们,李念娣一回到家,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收了起来。
她看着还在回味肉香的曹兴旺,神情变得异常严肃。
“曹兴旺,我跟你说。”
她的声音很冷。
“这是我弟弟看得起你,才给你这个机会。也是看在我和孩子的面子上。”
曹兴旺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连忙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
李念娣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去了李家村,可别有偷奸耍滑的想法!要是敢在那边给我弟弟丢脸,坏了他的事……”
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丈夫,一字一顿。
“我……我就带着永兴和永福,回娘家去!”
曹兴旺彻底被镇住了。
他从没见过自己媳妇这副决绝的样子。
他知道,她是说真的。
“你放心!媳妇你放心!”
曹兴旺举起手,赌咒发誓。
“我保证好好干!绝对不给你,不给弟弟们丢脸!”